“什么,老爷被官府抓走了?”
绣春吓了一跳,胸口一紧,感觉自己腿有点发软。
“是的,刚才来了一队官兵,说老爷犯了事,给抓走了。”
孙笋儿毕竟年幼,害怕得很,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。
李瓶儿在屋里听到孙笋儿的说话,虽然身体难受,心里很慌,可花子虚被抓了,这个家能做主的只有自己,于是立马走到门口,靠着门说道:“笋儿,先不要哭,把事情说清楚,老爷到底怎么了?”
孙笋儿这才慢慢稳定下情绪,一五一十地说起来,原来花子虚是在郑香儿院子里被带走了,来的并非本地的官兵,似乎有东平府的差役,说花子虚犯了事,要带回去审理,具体犯了什么事情,要带去哪里审理,就不清楚了。
李瓶儿深吸了一口气,暗暗稳住心神,对绣春说道:“去,马上去请隔壁西门大官人过来,请他救人。”
隔壁西门庆正在和应伯爵、吴三桂以及药铺杨老头在商议生意上的事情,就见一人快步走进院子,跪倒在自己面前:“大官人,我家夫人有紧要的事情请您过去一趟。”
应伯爵笑道:“这丫头有意思,夫人不请夫人,倒饶过自家老爷来请西门大官人了,大官人这是一枝红杏出墙来啊。”
西门庆认出这女子是隔壁李瓶儿的贴身丫鬟绣春,没有搭理应伯爵的玩笑,便喊她起来说话:“绣春,我正在有事,你家夫人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?如果不是很紧急,我办完事晚点再过来。”
绣春快要哭出来了,跪倒在地不肯起来:“大官人,我家老爷被抓了,还请西门大官人相救?”
西门庆和应伯爵相看一眼,面面相觑,特别是应伯爵,昨日晚上还在和花子虚喝酒,怎么今儿个没有一点迹象就被抓了呢?
西门庆知道这个事情上,绣春不敢撒谎,便拿了三两银子对应伯爵说道:“你赶紧去衙门打探一下情况,我去隔壁一趟,花子虚和我们兄弟一场,也只有我们来跑这些事情了。”
应伯爵连忙答应,拿了银子就走。
西门庆扶起绣春,一并来到隔壁花子虚家。
一进院子,李瓶儿就朝西门庆跪下:“还请西门大官人相救。”
西门庆连忙扶起李瓶儿,只觉其手臂柔嫩,身子清香,只是脸色略有些苍白,眼中挂泪,让人顿生怜惜之情。
“这就是自己孩子的母亲啊!”
西门庆瞄了几眼李瓶儿的肚子,看不出什么变化,看来要到晚上才能深入检查了。
“嫂子请不要着急,我已要应伯爵去衙门打听了,先弄清楚是什么情况?再做下一步打算。”
西门庆安慰李瓶儿,见她最近似乎消瘦了,心中满怀愧疚。
李瓶儿打发绣春去准备酒水蔬果来招待,随后眼帘低垂,叹了一口说道:“我一个弱女子,守着这个家当,日夜操心。花子虚又一味只顾在外面花天酒地,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。这下出了这么大个事情,我魂都吓掉了。”
西门庆说道:“花兄弟并不是惹事之人,平日也只是喝酒养姑娘,并未做出违法乱纪之事,应该是其中有什么误会,弄清楚了,上下打点一下应该就没事了。”
李瓶儿抬头看向西门庆,看着他明亮如星的双眸,心中踏实了不少:“我与你相交,自是实心诚意的,你对我的好,我也记在心里。只是花子虚毕竟是我的男人,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,还请大官人理解。”
西门庆听李瓶儿说得如此直白,一下子不知如何接话了,特别是这“相交”一字用得颇为生动,只得硬着头皮表态:“嫂子请放心,我定当竭尽全力。”
“嫂子这段时间消瘦了不少,莫非身体……”
西门庆惦记着孩子的事情,便用言语试探。
“多谢大官人关心,并无大碍,只是刚才受惊了,倒让大官人见笑。”
李瓶儿不知道西门庆其实早已知道她肚子里怀有孩子,更不清楚西门庆对这孩子的态度,万一西门庆要是不认,倒不如不说。
二人因此相互猜测,并不说实话。
绣春取了一坛酒,一条鱼,约莫半斤牛肉,半只鸡,以及花生米、苹果等食物。
李瓶儿为西门庆亲自斟了一杯酒,自己倒了一杯茶,敬道:“劳烦西门大官人,还请喝一杯。”
西门庆见李瓶儿眼中慢慢多了些光彩,声音酥软可亲,心中欢喜,端起酒便一饮而尽。
李瓶儿放下茶杯时见到牛肉、鸡肉等荤腥之物,突然肠胃中一阵翻滚,扭头便要呕吐起来。
绣春连忙扶着李瓶儿进了房屋。
西门庆看得目瞪口呆,金喇叭诚不欺吾也!
过了许久,李瓶儿换了身浅绿色的衣服走了出来,身材窈窕,婀娜多姿,款款对西门庆说道:“让西门大官人见笑了,今日身体有些不舒服。”
还想隐瞒?
西门庆一把抓过李瓶儿的手腕,为其把脉。毕竟家里开了多年的药铺,小时候经常围着老中医转,这最基本的把脉还是知道一些的。李时珍的《濒湖脉学》中对喜脉就进行过描述: 滑脉如珠替替然,往来流利却还前,莫将滑数为同类,数脉惟看至数闲。
李瓶儿脸色大变,既不敢大声呵斥,又力气不足抽不出来。
“滑则如珠,如珠滚盘,嫂子,这是喜脉啊!”
西门庆眼中有光,心里有火。
这光是欣慰之光,这火是西门家的香火。
李瓶儿想过很多种场景如何面对西门庆,如何试探地和他说,唯独没有想过是这种情形下将怀孕的事情说出来。
不过当西门庆说出来之后,李瓶儿心中莫名的轻松了许多,似乎一块压在心头的石头放了下来。不管西门庆认不认,至少他要知道这件事情,原本他就有资格知道这件事情。
而小孩的去与留,西门庆也是有权利来参与做决定的。
“这孩子是你的。”
李瓶儿颤声说道,天知道对面的西门庆听了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,万一拔腿就跑怎么办?
毕竟这世间的薄情男子多如牛毛,拔铞无情之人遍地都是。
“我知道。”
西门庆眼角含笑,原是握住李瓶儿的手腕变成了握住柔软的手掌。
“你要吗?”
李瓶儿感觉自己的牙齿在不停地发抖,这一句“你要吗?”,问的不仅仅是“这孩子你要吗?”,问的还有“我,你要吗?”
“我要。”
西门庆重重地握着李瓶儿的手,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似乎有一股暖流顺着西门庆强壮有力的的手传递到自己的胸口,李瓶儿的心防一下被突破,眼泪顿时如泄洪的水,一发不可收拾。
李瓶儿将头贴在西门庆的手上无声哭泣起来,长久以来的委屈,这些天的担惊受怕,一下子烟消云散。
西门庆知道李瓶儿身世可怜,先是被人买了做妾,后来又伺候花老太监,老太监死后将她送给花子虚做娘子,花子虚只顾自己花天酒地,只是惦记李瓶儿手中的钱物,从未对她有一丝丝上心。
唯有西门庆,是真正的关心她,关心她的人,关心她的身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