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5年8月29日夜里十一点,距离绿洲号邮轮事件过去27个小时。
巡道工张建军就在昏黄的路灯下,自顾自的站着。门口执勤的保安,是车站的另一个影子,他守得寸步不离,就像一名骑士。
当车站外的一切开始睡眼惺忪时,车站里面,却刚刚开始启动一片不一样的人间。
张建军背起三十斤重的双肩包,准备开始他一天的工作,这是一段长达六公里的负重前行。与之相伴的是幽暗和孤独。
看看手表,已经凌晨十二点半,从公园站到世纪城站,整条线路约六公里。他的包里装着各种型号的榔头、扳手、改刀,每走一步,背包里就发出轻轻的金属碰撞的声音。
一路走,一路“叮叮咣咣”的敲,听声音是否正常,看螺丝有没有松动。
孤独的十个层级中,一个人做尸体解剖是顶级孤独,那是一个人的孤独;巡道工,或许就是第十一层孤独吧。微弱的灯光下,道阻且长。
埋头检修,一步一敲,他走的比正常的速度慢一些,明晃晃的照明灯下,飞起尘埃,隧道里混合着灰尘加机油的潮湿味道。抬头看过去,隧道的另一头,还是隧道。
空气中有一丝阴冷的味道,张建军没有在意,地下世界,总是这样。
今天一切都还正常,铁轨的声音正常,螺丝也没有松动的迹象。
但是铁轨上,枕木上,四处散落着一些老鼠的粪便,泄露了老鼠的行踪。
这都表示它们在隧道里大量活动了。以往可没见这么多。
这本不是什么异常的事情。城市的下面,还有另外一座城市。
它们就是魔都地下那些交错复杂的管道或者隧道。
这里面生活着那些令人生厌的老鼠。这里就是它们的世界。
他一直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工作,当他抬起头的时候,他看到了一双眼睛。
就像老鼠的眼睛一样在黑暗中对着他发光。只是,这双眼睛离着地面更高,更大。
“嘿!”张建军叫了一声,他的声音在隧道里发出回音,“嘿,那边的人。”
那个人没有穿反光衣,显然不是在这里面工作的队友。
过了一阵子,他的回音在响应他,“是谁在哪里?”
张建军听得出来,回音里有一丝害怕。
他在部队也待过几年,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并不相信鬼神。
然而,那个人不见了。
就像鬼魂。就像消失了一样。
张建军头顶的灯光打在隧道里,由近至远,越来越暗。
铁轨上有一片铁栅栏。
他暗骂了一句,然后看了看左手边那个洞。
“妈的,这是谁搞的破坏?”
他费力的将铁栅栏往边上挪了挪,让它不至于影响地铁的运行。
他的心里有点害怕,所以他继续往前走。甚至暂时放弃了敲击检查。
右侧一处维修棚的墙面上贴着一张纸,上面写着:“注意,当心列车。”
它们在灯光反射下泛着光。
有一处地方在漏水。水珠滴滴答答的点在轨道上,在凉风轻吹的隧道里不断的回响。
他感觉有沙沙的声音在响,这声音不像蹑手蹑脚的老鼠弄出的。
远处有人在移动!一定是人或者更大的动物弄出的声音!
张建军感觉心里有点发毛。
他这会儿早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,他静静的望着远方。
他似乎看到远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,待他眨眼再看,他又消失不见了。
他这次没有出声去喊,他什么都没有说,只是抓紧了自己手里的锤子。
那不可能是游民。
地铁隧道里,可不是谁都能进来的。
这里面也不是那些流浪者或者乞丐的栖身地。
不过,张建军感觉有点不太一样。这或许是作为曾经军人的他的第六感。
他想要撤退。他觉得自己寡不敌众。
头顶的灯光照在这空旷的隧道里。
维修棚里面有着一条通道,这条通道连接着其他的隧道,最后直通地面。
但他还没有准备逃跑。
因为,仅凭一个感觉就要跑,让他觉得有些荒唐。
他看好了逃跑的路线,但好奇心让他想要看清前面那个人影。
五分钟之后,他没有失望,他看到了那个人影,不对,或许并不是同一个人。
赤身的人,有男有女,他们的身体很白。
张建军想起,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通道,通道连接的是一条通风井。
这些人不可能一直在隧道里,因为,那样的话,列车员应该能够发现。
唯一的解释是,他们是晚上才进入这条隧道的。
他喊了一声,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
回应他的是呃呃的叫声。
他们向自己扑过来了。
张建军右手握紧了小锤子,然后,转身。
转身的瞬间,他看到他们前面有人的嘴巴裂开了……
这不是幻觉。
张建军转身就跑。
对方的速度很快。
张建军跑到刚刚看好的维修棚,然后,他想起,那条通道是关闭着的。
它上了锁。看看手里的小锤,他放弃了这条路线,径直沿着隧道往回跑。
前面大约两公里就是地铁站。
他跑了一阵,身后呃呃声让他不敢放慢脚步。黑暗对于这些追击者似乎没有什么影响,他们的速度依然很快。
那些声音就像是在张建军耳边响起。
它们就像是催命符,让他胆寒的同时,更加坚定逃跑的速度。
跑了不知几百米,他看到了灯光。
就在自己的前面不远处。
不管他是谁,那手电筒在晃,起码他不是后面那些怪物。
身后不远处那些家伙可是:赤身裸体的变态,双眼赤红的幽灵,嘴巴开花的怪物。
他喊了一声,“跑。”
张建军面前的那个拿着手电筒的人,正是魏振国。
魏振国听懂了这个字眼代表的意思。他看到跑过来的人,几秒钟之后,他也转身,沿着铁轨往前慢跑。
一边跑,一边回头……那人身后跟着一群怪物!!!
他们赤身。符合张大彪的说法。
他们嘴巴裂开,双眼泛着红光,就像自己搭档那个样子。
看不到他们有多少,或许有二十个?
不用问,他也知道身后三十四米处那逃跑的人遇到了什么。
他被咬了吗?
魏振国想起这个,开口问道:“你被咬了吗?”
张建军闻言,心想,他们那嘴巴张开,是要咬自己啊。
真让人恶心!他回道:“没有。”
魏振国心想,那你可真是命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