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哎哟,小姐回来了也没法脱开身呐!她可忙啦!自打回来后,都在新府邸那边,哪里有空回这边转转?”鸦女对阔海的不明状况深表遗憾,“你是没看见,今日一开府门,那些个道贺的人里三层外三层,挤得我都要哭了。”忽然,她故作神秘,掩嘴窃笑:“还有一件光彩的大事,我都忘记同你讲了。”
看到阔海聚精会神听她说话的样子,鸦女心满意足地告诉他。原来,太子赏了一位遣云宫中的仙女给昴日真君做侧室,明日一早那位仙女就会由宫里送过府。“你说,家里又添了那么一桩喜事,小姐得有多忙呐!太夫人可乐坏了,催着家里上下布置新房,等着接新妇呢。”
阔海一身透凉,好似从冰雪瀑布里钻出来,连脚趾都动不了。遣云宫的人来了,他还有什么指望?他龟缩回阴暗角落里,脑袋空空如也,再没有一点念头。至于第二天怎么过去的,他一概不知。
过了今夜,碧霞就要回到天宫里了。他望着周围的漆黑,心底最后一丝亮光也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会怎样?他们会拿他怎样?他连想都不敢多一会儿,生怕自己一想到这些就会痛哭失声。他不是那种脓包熊样!可他还是恨自己当日为何偏遇上青冥,又看到了那样的事情。他深知,青冥一定要他的性命不可。无可奈何中,靠着墙壁他实在疲乏,竟然昏昏睡去。
到了后半夜,下了一场很大的雪。大片的雪花打在屋顶上,渐渐积起了厚厚的雪层。小屋里没有什么暖人的东西,雪块迅速结硬。
阔海自修习加强后,颇能抵御严寒,往日从不觉得这天有多冷。可今夜也觉得这雪实在太大了,寒气阵阵逼人,竟然十分难捱。
就在他抱着胳膊,咬着嘴巴苦苦忍耐之际,突然听闻屋外有点响动,似乎是来了人,正在竭力扒开厚实坚硬的积雪和冰块。
动静越来越大,终于,门艰难地震动了一下,推开了。
夹带着扎人的雪气,来人浑身是雪、白蒙蒙地站在他面前。好一阵抖擞后,阔海看到来人吹了一口气,燃亮了一根蜡烛。烛火微薄的光芒在这种天寒地冻的时候,还是勾起了温暖的希望。阔海眼前顿时光明异常。
碧霞俏生生就站在他的面前,姣好的鹅蛋脸冻得通红,快赶上新鲜的柿子了。
阔海知道自己张大嘴巴的样子很蠢,可他没法控制,他真想喊一声,却找不到嗓门。两人呆呆对视了良久,碧霞的眼泪蓦然涌出来,一头扑到他肩上,无声却凶猛地哭了一场。哭得阔海手足无措,连他的眼眶也热乎乎潮湿起来。
哭过后,阔海还没有开口,却见碧霞抽出袖子里藏着的一把匕首,果断往手掌上一划,拉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子,直接就往玄金锁链上捂。刹那间,整条锁链震颤抖动,叮当之声敲打着人的脑壳。
碧霞一声断喝:“快点儿运劲!”阔海不及细想,立即依言而行,运起全身气劲,用力挣了三次,最后低吼一声,锁链应声而断,落地即化为一粒粒米状铁珠子。
自由来得这么突然,阔海一时还不适应,怔怔盯着那些小铁珠子,早被碧霞推了一把,“你走吧,找个地方好好躲起来。”
阔海踉跄着走到屋外,白花花的雪地刺痛了眼睛。他忽然彷徨起来,没有了铁链的禁锢,手脚倒轻飘飘得不知怎么动作了。呆了好一会儿,直到碧霞温软的手覆盖在他的手上,尖尖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肉,把他疼得一哆嗦,人才清醒过来。
“我会在泻玉谷找个地方待着,你••••••”阔海没有说下去,后面的话仿佛被寒风夺走了。而碧霞痴痴地衔着颤巍巍的泪水,捏住他的手好久没有撒开。
阔海张开双臂把她紧紧一抱,“我走了,你保重。”碧霞的眼泪没有掉,轻轻推了他一下,喉头哽咽着含糊哼了一句:“你保重!”
披着大片大片的雪花,阔海咬紧牙关毅然踏出了这个小院,一跺脚,便跃上了半空,灵巧转身之际,只见如迎风瑟瑟一枝小草般的那个纤长身影还定在雪地里,痴痴仰着头张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