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宋,开封府,白家。
白家老二白敬业娶了第七房姨太太。
喧嚣的推杯换盏后,
新郎官搂着新娘入洞房。
三更十分,
随着丫鬟的一声惊叫,
整个白府灯火通明。
白敬业死了,
面目狰狞。
新娘子蜷缩在新房角落,哭的惹人心疼。
“老爷,快请入殓师,我儿不能死的不明不白。”
白夫人悲愤交加,拉着白颖园的胳膊。
“妇人之见!”
白家当家,太医院医政白颖园一把推开白夫人,
逢此大变,他在短暂的慌张后,
立刻冷静下来。
“老爷,夫君不能死的不明不白,必须把这个小贱人送官。”
白敬业正室拽着新娘的头发,不依不饶。
七姨太无力反抗,任凭正室和家丁殴打。
“让外面的人别嚎了,还嫌不够丢人!”
白颖园扫了一眼窗外,大声呵斥。
“不许哭丧,不许戴孝,不许挂白布,一切照旧。”
白颖园气的牙齿咯咯响,
却只能低调处理。
“老爷,我儿不能就这么去了,您要给他做主啊。”
夫人不依不饶。
“这个孽障干的好事,简直有辱我白家先人。
连夜埋了,
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!”
白颖园放弃了请官家入殓师的建议,
执意请民间的裹尸匠处理丧事。
“去城北官帽儿胡同请陆家棺材铺的陆九龄,如果他不肯来,报上我的名号,价钱不是问题。”
白颖园说完,瘫倒在太师椅上。
白管家不敢停留,立刻备马车,直奔官帽儿胡同。
开封府城北,官帽儿胡同。
别看胡同的名字很吉祥,
这里其实是开封府的丧葬一条街。
跟活人沾边的事一样没有,
跟死人沾边的事,不出十步就能办齐。
之所以叫官帽儿胡同,其实是一种雅称。
因为棺材盖长的很像官帽,才有了这个名字。
胡同最东头,有一家不大不小的棺材铺,名为升棺发财。
因官与棺谐音,
这名字倒是很招人喜欢,招揽了不少生意。
棺材铺以前不叫这个名字,
董事穿越过来后,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改名字。
急促的敲门声把棺材铺东家陆九龄吵醒。
他刚想下床去看看,
耳边便传来徒弟董事的呵斥:
“急着投胎呢!我家门板年久失修,你想给换一副!”
陆九龄听完,
无奈的摇摇头。
做这个行当,随时都会有人上门,
半夜被吵醒的情况太多了。
加之对方失去亲人,心情本就低落,更应该客客气气的迎进来说话。
董事一个月前性情大变,
从胆小怕事的小伙计,一跃成为敢作敢当的少年郎。
陆九龄惊讶之余,不禁喜上眉梢。
“小六子,去开门。”
董事推搡着身边的小六子。
小六子也是棺材铺的伙计,比董事大三岁,按道理应该喊他六哥。
董事以前是这么叫的,
一个月前,忽然改口,呼来换去就是小六子,
一点都不跟他客气。
小六子是个闷油瓶,只会干活,是个优秀的扎纸匠,不跟董事计较这些。
小六子披上衣服,来到前堂,刚把门打开,
白管家便嚷嚷:
“陆东家,陆东家,快去救急啊!”
陆九龄穿着长衫,
慢腾腾的来到前堂。
“原来是白管家,贵府又有丫鬟去世了?”
陆九龄语带嘲讽,丝毫不给白颖园这个四品医政面子。
三年来,
白家送走了五位丫鬟,
都是白敬业糟蹋完上吊的。
白管家脸色顿时大变,尴尬的起身行礼。
“陆东家笑话了,这次不是什么丫鬟,而是我家二少爷死了。”
“啊!”
陆九龄吃惊的盯着白管家,
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白敬业年方三十有三,春秋鼎盛。
白家世代行医,妙手回春。
白敬业竟然死在自己家里,
传出去有损名声。
“他白天才把第七房姨太太迎进门,不应该啊?”
白管家见陆九龄这副模样,
无奈的说道:
“哎,据实跟东家说吧,不知道是谁割了二少爷的子孙根,又在他胸口插了一把钢刀。”
“哦,仇杀。”
陆九龄点点头。
他差点笑出来,
白敬业这个天杀的早该死了,终于有人收了他,真是苍天有眼啊。
白管家点点头。
“谁说不是呢,就是不知道是谁干的。”
“那应该去请朝廷的入殓师才对,找我干嘛?”
陆九龄忽然警觉起来。
殿前司的入殓师是朝廷的正式编制,地位尊崇。
一般人家死了人,找个裹尸匠稍微收敛一下就行,请不到他们。
如果牵扯到刑事案件,必须报官,让官家的入殓师协同开封府的仵作和刑名收拾尸体,排查线索。
白颖园不惊动官府,
找他作甚!
白管家心知此事不好办,
只能赔笑脸道:
“我家二爷的品行您是知道的,此番横祸也不是没有来由。
总之,不能惊动官府。
也不能惊动四邻,
悄默声的葬了就行了。
您老亲自去一趟,只需带一口棺材。
不要扎纸,不要吹打,不要哭丧,
一切从简。
我家老爷说了,
价钱由您开,多少都应。”
陆九龄现出难色。
白家是太医院医政,四品高官。
他不想惹这种事,但是不好推脱。
正在为难之际,
董事开口了:
“100两,少一个子都不行。”
董事无异于狮子大开口。
身为棺材铺的学徒,他每个月的酬劳不过一两半银子。
一个普通的四口之家,一年的花销约莫二十两而已。
白管家喜上眉梢,
立刻笑呵呵的应承下来。
不怕你大开口,就怕你不去。
“小混蛋,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,滚回去睡觉!”
陆九龄大骂。
当,
一袋子银子扔到了桌子上。
董事二话不说,抄起银子就跑回后院。
“小兔崽子翅膀硬了...”
陆九龄叹口气,无奈答应下来。
“请白管家稍等片刻,我寻一副上等的棺材,这就跟你走。”
“我准备了马车,带了四位伙计,可以帮忙。”
白管家立刻说道。
陆九龄楞了一下,随即气的胡子都歪了。
看来对方已经准备好,如果不答应就来硬的。
既然事是董事招来的,
那就让他去。
他学徒八年,如今已经十七岁,该出师了。
陆九龄一共三个徒弟,
两男一女。
董事负责符篆,殓尸,入土和脚力。
小六子专司扎纸,
还有一位十五岁的董婉儿,特长是哭丧。遇到男人不方便的时候,她也能顶上。
四位一齐出动,齐活。
棺材铺的生意,牵扯到男女,尤其是青年男女。
女的裹尸匠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。
董婉儿是董事的亲妹妹,从小被陆九龄收养。
她身体不好,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体寒虚弱(不要想歪了),需用大量的药石滋补,才能挺过去。
说来也怪,
只要过了那么几天,她就跟正常人一样,活蹦乱跳。
陆九龄认识白家,就是从医治董婉儿开始的。
白家的品行暂且不论,白颖园的回春妙手确实值得尊敬。
棺材铺每年能挣些银子,
全都砸在了董婉儿身上。
董事和小六子已经三月不知肉味了。
“妹妹,看这是什么。”
董事点燃油灯,抱着沉甸甸的银子,放到床铺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