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餐时,其余人均是优雅而得体。
唯有令仪吃得很不安心。
盘腿坐在她身后的铁甲时时发出一阵阵怪响,令仪知道那是因为他饿了。
纪芙蓉早已憋着笑,就想看令仪的笑话。
“赵小姐,分量可还够?若是不够饱,我可以让厨子再做点。”
令仪转头看铁甲,发现他对这个提议并不感兴趣。
她们所食都是素食,他这么大的个子不是几片花瓣能够填饱肚子的。
令仪正打算开口为铁甲要些肉食,门口闯入一个身影,将她的话堵了回去。
男子着金色锦衣,腰间携带佩剑。
剑眉倾斜,五官深邃。浑身上下充斥着睨视天之气,虽然面带笑容,但总是感觉到一股子阴寒之气。
“芙蓉参见贤亲王,不知贤亲王大驾光临,有失远迎。”纪芙蓉携她那些姐妹行礼问安,余光却瞥见赵令仪不止端坐席间,竟还吃的很香。
纪芙蓉想发难,被赵令仪一言挡回。
“今日出发来花阁,途中遇见喜鹊相衔,就知今日定有喜事。所谓不知者不罪,既然贤亲王来花阁出游,定是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,不知令仪所说对是不对?”
前世,赵令仪在宫内待的三年中,听说过不少有关贤亲王的事。
他野心勃勃,是太子最大的敌人。表面却与人为善,待事亲和。
魏贤自进门便注意到了赵令仪,她素白清雅在一群莺莺燕燕中格外显眼。
且赵令仪的名字,他早有耳闻。拒太子求婚这种事,不是任何人都能做,而且她还能毫发无损地坐在这儿,就说明她是奇女子。
“赵小姐说的极是,本王今日来是听说花阁有美人儿,所以特来瞧瞧。”
魏贤坐上主位,一双丹凤眼所到之处,均是羞红一片。
杨倩依等人此时早已将赵令仪抛之脑外,一门心思想获得贤亲王的青睐。
“来人,给贤亲王上菜。”纪芙蓉叫来管事,却被赵令仪叫住了。
她不紧不慢地擦拭干净的嘴角,侧身伸出手掌,在铁甲头顶佛过。“令仪知道纪小姐为难,可我这家奴食量大,实在吃不惯百花宴。”
纪芙蓉碍于魏贤的面子不敢发作,但也不愿就此退让
“若我没记错,赵小姐刚刚罚你的奴才不准吃饭,云姐姐,可有此事?”
刘曼云见贤亲王的视线转向自己,微微点头,而后低头隐藏自己的心事。几人中,属她样貌最不出彩,可她却从五年前就对这个男人倾慕爱恋。
纪芙蓉想看令仪的笑话,却没想到一直不出声的铁甲开口回答她,“主子说不能吃饭,可他没说不能吃肉!”
铁甲跺跺脚,地面抖三抖。
魏贤看向令仪的目光染上了探寻之意,一个小女子能让一个壮汉臣服,着实有趣。
纪芙蓉无从辩解,只能承认这歪理,让管家给他备点肉。
“主子,我要五斤牛肉,五斤猪肉,二十个包子。”
赵令仪哭笑不得,却不得不为他争取。
“好,本王准了!”
饭后,纪芙蓉没有了赏花的兴致,提前告退了。
令仪想走,可被贤亲王留下,让她讲讲收服铁甲的故事。令仪无法推辞,就简略地说了下,没想到被贤亲王认可,还赞她心善人美。
即使闭着眼睛,令仪都能感觉得到刘曼云嫉妒的目光。
“令仪如今打理赵府,可有遇到什么难事,若需要帮忙,尽管来找我。”
面对贤亲王的热情,令仪捉摸不透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敷衍,寻找离开的机会。
“令仪妹妹拒绝太子殿下的求亲,我一直对这事很好奇,今日正好问问。”
有一种死叫找死。
刘曼云说完,就见贤亲王瞪来厌恶的一眼。
她这才想到,贤亲王最记恨的就是太子,若太子想要的人,他就会不折手段得到。
这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。
“我与太子殿下只是朋友。”令仪一刻也不想在魏贤身边多待,太子好歹直爽,而这位贤亲王则阴冷不定,稍有不慎怕抽身更难。
她忽然起身走向厅中,行礼告罪。
“王爷,令仪府中还有急事,路上又要两个时辰,想先行告辞。”
令仪说完,无人应对。
她抬头看时,发现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腰间,这正是她要的结果。
“这枚玉佩看着眼熟,可是太子的?”贤亲王笑意掩去,后背离开了座椅,气息逼近下方的令仪。
“是。我当日救了太子一命,他赠玉报恩。”
刘曼云等人瞪大双眼,内心惶恐不安,她们居然得罪了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,这不就得罪了太子?
“赵小姐可有马车,不如我送你一程?”刘曼云想好机会补救,但,没有机会。
“多谢刘小姐好意,家里的马车已经候在门外了。既如此,下次再聚。”令仪转身跨出房间,铁甲迅速跟上。
台阶下,由三匹马驾驶的马车候在那里。
她早知道,周嫮生定会替她安排好,她早猜到纪芙蓉会想出这招,送她来却不送她回去。
于是,她在来之前就让周嫮生在她离开后,驾车到此。
铁甲没想到他也能上马车,虽然只能坐在车辕上,但还是兴奋就地嘿嘿直笑。
令仪放下布帘,靠在垫子上重重吁了一口气。
若魏贤是纪芙蓉找来的,事情就麻烦了。
台阶上,魏贤负手而立,目光随着马车而动。
途经一片小树林里,令仪被人摇醒,刚睁眼就被铁甲蒲扇一样的手掌捂住了嘴。
她这才发现马车停了,而车外有人。
“主子,您骑马先走,我断后。”铁甲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交给令仪,之后便跳下马车。
事情发生的太快,令仪掀起帘子,吓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十几个男人带着武器将马车团团围住,他们身穿皮袄,脸上抹着炭灰,是土匪的装扮。
“赵小姐,你别藏了,识相的就跟我回山寨做老子的压寨夫人!”为首一人扛着一把大刀,一双绿豆眼眯成了一条直线。
土匪居然认识她,而且这么巧只劫了自己的马车,这些人和他们的主子一样蠢。
“想让我上山不是不可以,不过,你们得打赢他,一个个来。”令仪站在车辕上,伸手勉强可以碰到铁甲的脑袋。
不知为什么,她挺喜欢他头顶的那些小辫子。
那些人因为她的话,激起了斗志,果真一个个和铁甲过招。
令仪一开始还担心铁甲会输,可事实证明她想多了。
才上来五个人,就输的鼻青脸肿,其他人没人再敢上前挑战。
她看出来了,这些人虽然表面凶狠,但其实没想要了她们的命。这的确是纪芙蓉的风格,只想让她离宋依斐远一些。
殊不知,她此刻想近一些,也见不到人啊。
平安回到赵府,周嫮生早在门口等候,见她平安,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木桶里,烟雾缭绕,白雾中,可见凝脂玉肤,玲珑曲线。
回想这一天虽有惊无险,却也不代表没事了。看来她日后行事需时刻低调,万万不能再和那些人扯上关系。
尤其是贤亲王。
正在思绪飘远之际,屋外忽然传来打斗声,将她惊醒。
若是别人,她定要再泡一会儿,可屋外的声音是那人,她不得不提前出浴。
铁甲死心眼,除非是她出面才肯停手,万一把对方打伤了……
来不及多想,也顾不上擦干湿漉漉的身体,令仪套上睡裙匆忙出去。
“住手!”
外室内,宋依斐脸色暗沉,将铁甲钳制在身下,自己也是满头大汗。
看见令仪时,浑身松懈,被铁甲趁机脱身,恶狠狠地回瞪他。
此时的令仪头发未干,不施粉黛,脸上还有因泡澡升起的粉嫩红晕还未散开,身上的薄衫紧贴着肌肤,显得无比诱人。
宋依斐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,而后迅速脱下自己的斗篷,给她披上,自己身上则是那一身还未褪下的官服。
令仪此时才觉察到自己若隐若现的曲线被人看光,懊恼地瞪着宋依斐。
“我不知道他是你的护卫,可他也太过分了,连我都拦着。”宋依斐不满地抱怨着。
他刚回到城里,就听说令仪遇上了土匪,连家都没有回,直奔赵府。却没想到,差点就被一头蛮牛摁在地上。
“为什么不能拦你,难道宋大人不是深夜闯入我闺房的刺客?”
你!
宋依斐气结,他没想到令仪居然这样气他。但一想到她今日受了惊,便只能怪自己没有保护她。
令仪只是赌气,见他被自己气着,就心软了。
铁甲听从她的命令去边院休息,但走之前还不忘瞪了宋依斐一眼。
“你教的侍从也跟你一样,脾气属火的。”宋依斐抬起令仪的手,紧紧地握在手上,目光神情凝望。
令仪被他看的脸色转红,连忙转移了话题。
“你若真担心我,为何这么多日子不来看我。”才说完,令仪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,她怎么越来越像怨妇了。
宋依斐内心感叹,这样真实的令仪只要他一个人能见到便可。
旁人眼里的她,睿智、冷漠、疏远;而他眼里的令仪,可爱、倔强、聪明。
当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,她所有的缺点在他看来,都是优点。
他之所以这么久没来看令仪,是出差办案去了。因为情况紧急,所以没来得及提前跟令仪说一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