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31)走出去革命,舍小家为大家
上屋场李家院。李正阳和三弟走进家里。
正在纳鞋底的二弟媳兰素抬头一看,惊喜地叫了起来:“大哥回来啦!”再明显冲里屋喊:“大哥回来了!”二弟李正午跑着过来接过大哥的包袱,再往外望望:“哎,大嫂呢?”
李正阳:“我让她在娘家陪她妈,她爹也是今年过身的,老妈一个人在家过年很孤悽。她想来,我坚决把她留下……”
二弟:“哦……兰素就想看看大嫂。来来来,快把身子烤热火些。”便把炭火用火钳扒开,又加了几块大木炭。起身说“我去泡茶。”
“兰素啊,今天炉火生旺些,还有个任务,给每个人都泡杯茶,包括二弟……”
兰素接话:“这里谁都伺候,惟有他我不伺候!”
大家都望着二弟乐。
这时二弟也把话拦过来:“我是一个好说话的人,人家不倒,我就不喝呗!”全
家人又是一阵笑声。
气氛已激活,李正阳开口了:“这些年我不在家,家里大小事都由正午和兰素操心。伺候父母,为父母亲养老送终,受累了。你们两口子为家里出力最多、贡献最大。要说拜年啊,依我看得向他们两口先拜年!”一席话说得在场的二弟夫妇眼泪汪汪。
李正阳:“家里还欠账吧?”
二弟:“家里再也没有值钱的东西可买去还账了。”
李正阳说:“这次把账还了,钱我来掏。”
兰素也激动地说:“这几年过得不强,特别是爹娘得病这些年,钱是紧着爹娘花,吃是紧着爹娘吃。”说到这里,她扯了扯衣角,“我这是一件过门的衣服穿到现在。正午也是五年没有添衣服,家里一把、地里一把的,日子过得不如人……”说到这里,竟动情地哭了起来。
李正阳听了唏嘘不已,半晌才说:“你们受苦了,不说我也知道。其实,家难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国难。大家都知道,救家必须先救国,国富民才强。我这次回来,有一个意见,向你们征求,动员全家共赴国难。”
此言一出,正午两口子都表示出惊愕。
李正阳接着说:“把上屋场院收拾一下,田不耕了,牛不养了,都跟我出去革命。将来再做一些有利于国家、民族的事。”
事情来得突然,兰素一听就快嘴快舌:“那大嫂她同意吗?一家人都到长沙去跟她一起过日子,大嫂不烦吗?
李正阳笑道:“大嫂不同意,我敢要你们去吗?是她提议的。”
兰素:“这样贤惠的好嫂子,打起灯笼都难找。”
李正午:“这是我大哥的福气。”
黄兰素又犯难了:“大嫂这边放心了,可庄稼人不种地怎能行?再说我这个小脚女人也走不到长沙城啊?”
“还不是二弟背嘛!”正阳一句话,大家又是一阵笑。
兰素道:“笑归笑,我生就小庙的鬼,穷家难舍啊!这家中的东西……”
李正阳笑道:“依我看,东西该送的送,该丢的丢,统统处理掉。”
李午阳着急地问:“那牛呢?”
李正阳答:“田让谁来种,牛就让谁来养。”
毛泽覃坚持道:“哥,我看还是把牛卖了好,可以还一些债。”
李正阳挥手道:“不,这原则不能破。牛,不能卖,都是些穷苦人,快春耕了,别叫人再花钱买牛,就让他们喂吧。至于别人欠我们的,我看就算了。爹妈不在了,这个家叫我来当,我看就这么办了。”
李午阳又不放心地问:“哥,你说什么都不带,到长沙后怎么生活?吃什么?住哪里?”
李正阳掰着手指,娓娓道来:“每月我给你们几块银元做伙食费;住的地方我帮助给找,铺盖也不用多带。”接着李正阳又环顾一周,对全家说:“光顾自己有饭吃不行啊!要使全国的老百姓都有饭吃。怎样才能办得到呢?那就是要走出去干革命,舍小家为大家。”
憨厚的李午阳嘿嘿一笑道:“跟哥出去,我没意见。你最好多住几天,让我也规划规划。这可不是一件小事,这是人走家搬的事,还要处理田地、房屋和账目等。”
李正阳说:“田让给又穷又会做田的人去做,房子也让给做田的人住,你做主就是了。我还有事,不能在家久住。咱们是分批走,谁准备好了谁先走。我在长沙打前站迎接你们,你们去了才能呆下去。”
华容道高低不平的羊肠小路上,李正阳与二弟李午阳带着孩子走头。身后是雇的两辆小推车,一辆小车推着因小脚走不了山路的黄兰素和铺盖卷,另一辆则装着满满一车烧柴。小推车“吱呀吱呀”像给一家高兴的人儿伴奏。
李午阳压不住的兴奋:“我一路想了许多,十几年脸朝土背朝天,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山沟里的小财主,现在看起来不是做个小财主的问题了,有可能成为省城的大财主。”
“不是要当,而是就可能。”李午阳又补充说:“大哥,你领我们干吧,干出个样儿来,给死去的爹娘争口气,也给华容道的父老乡亲争争光!”
李正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,把话题引到了自己的思路上:“要奔自个儿发家致富的小日子,我们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。干份家业不成问题,发家致富也办得到。二弟啊,大哥这几年去了不少地方,长了见识,多了学问,也有了许多以前没有的想法。我总觉得,人生在世不能只为自己活着,也不能只为自己一家活着。”
“大哥,不为自己活着,不为自家活着,还能为谁活着?”
“应该为别人、为大多数人活着,让大多数人都过上好日子。”
李午阳怀疑:“大哥,别人是谁?大多数人又是谁?为别人,为大多数人活着,又是么子样的活法?”
兰素也说:“让大多数人都过上好日子,办得到吗?”
长沙,李正阳、郑小霞的家。郑小霞做好了一大桌子菜,等着。
突然听到一阵说笑,等小霞出来,一堆人转眼间就到了眼前。李正阳拉过郑小霞:“兰素,这就是你的大嫂。”
黄兰素慌忙撩撩头发,扯扯衣襟,欢喜地说:“大嫂好年轻好漂亮,就像画上的年儿哩!”
郑小霞拉着黄兰素的双手说道:“你大哥常跟我说你特别能干,兄弟俩数你们夫妇为家出力大,贡献最多!”。兰素拉着嫂子的手,笑着笑着就落泪了。
李正阳赶紧说“上桌上桌”,一家人就坐到了饭桌前。
首先端起了酒杯的自然是大哥,酒杯在弟弟妹妹们面前绕了一圈,李正阳感慨:“为了改变自己的命运,10年前我独自一人来到长沙,现在为了改变全家的命运,又把弟妹都带到了长沙。从乡村到城市,从一个发展到一群人,这是李家的一大进步,也是李家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大跨越。李家的新生活,今后就要开始了。”
李午阳:“干杯,为新生活干杯!”
众人一饮而尽。
“中国的传统家庭,一般都是四世同堂、三世同堂,最少的也是两世同堂。像我们兄弟姑嫂这样上无老、下无小,同一代都几个人组成的家庭很少见。这个家庭是崭新的家庭、年轻的家庭、朝气蓬勃的家庭,也是青春年少、活力四射的家庭,也一定能够成为一个最有希望、最为幸福美满的家庭。”
李正阳又一饮而尽。
郑小霞举过酒杯:“为弟妹们,为家庭的幸福——干杯。”
“还为大多数穷苦人能像我们一样开心快乐——干杯!”
为丈夫这最后一句祝福,郑小霞向他投去了一抹赞誉的目光……
(32)我们家跟着他也没了退路
郑小霞自然成了李正阳的秘书。
从此,她常随夫君去工厂、街道、农村、学校。李正阳以在长沙的文化书社、湖南自修大学和青年图书馆做掩护,宣传马列主义,为党培养干部,郑小霞把自己的追求融入丈夫的事业,一荣俱荣毫无保留地投入。既是联络员,还是生活管理员兼区委食堂的厨师。因为区委会议室和区委食堂都在她这个小小的农舍中。
这自然是超负荷的劳动。
一天,正在为大家忙活的郑小霞突然感到有点稳不住,便扶在墙上靠了一会。这个细节碰巧被正在商量事情的几个人看见了,大家自然少不了一番问候。
没想到郑小霞把手一摆说,你们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?你们从来没晕过吗?我们共产党人哪有这么娇气啊?
郑小霞说完就出门去了。
但是,屋里的几个人却突然沉默起来。
郑小霞无意中说出的“我们共产党人”,一下把湘区区委的几个同志震醒了。
郑小霞并不是共产党员,但一句“我们共产党人”道出了她早以共产党员尽职尽责了。
大家沉默无语好一阵。
许久,齐和平说,我粗心了。
柳书润说,我也粗心了。
余师傅也进了组织,他内疚,我太粗心了。
李正阳红着眼睛笑了一笑:我们都粗心了。
齐和平说,我有个提议,今天,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把事情放下来,我们做一顿饭给小霞吃。吃饭的时候,我们定个人,做她的入党介绍人。
大家热烈响应。
那顿饭,郑小霞成了众星捧月的主角。郑小霞的年纪本来就比各位都小,饭桌上自然是千般疼爱在一身。大家似乎想借此机会好好弥补一下她长时间来的辛苦,弥补一下大家对她的某种愧疚。于是,桌上的好菜都往郑小霞碗里盖,乐得郑小霞一个劲的说够了够了真的多了真的够了。
然后就谈到郑小霞入党的话题。她不相信似的问众人:我真的够资格入党吗?
余师傅笑问:你不是已经把你当成共产党员了吗?
郑小霞反问:我哪敢呀?余师傅你笑话我。
“没有笑话你呢,郑先生。你那个‘我’字,是早就以一个共产党员要求自己了。”
郑小霞问:我有这样说过吗?
大家齐声回答:你说过。
那顿饭后不久,郑小霞成为了中国共产党早期党员。
又是一年的大年三十,傍晚,郑小霞走到门前水塘边,望眼欲穿盼着还没归家的丈夫。哟,手拿油纸伞、肩背包袱的人走过来了,老远就挥着手。小霞扑上去嗔怪:“叫化子也有个年三十,你听听外面的炮仗,家家年饭都上桌了,急死人……”
家,是小霞用柔情蜜意筑成的温暖爱巢。一旦疲惫不堪的李正阳回到家,书桌上还摆战场,没日没夜奋笔疾书,这时的小霞总是体贴入微默默呵护。这一趟,丈夫出去了一个多月,不是年三十,只怕还不得回。在城郊寒舍的三年中,英雄的李正阳与爱人在一起,未必英雄气短,但一定是儿女情长。郑小霞默默做着丈夫的好助手、好妻子。
在此期间,郑小霞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体有某种变化。
那是李正阳从水口山煤矿回来的一天。别后几个月的李正阳发现妻子小霞面容憔悴,像是生了一场病。还没等他开口问明白,小霞“哇——”的一声又吐了。李正阳真急了:“这是怎么了?我走以后就病成这样?赶紧上医院,咱们这就走。”郑小霞轻描淡写的说,“不是病……可能有了。”李正阳就“哦——”了一声,便急着给郑小霞布置工作。
谈了一阵,李正阳突然问到,“你刚才说,有了,有什么了?”
小霞羞涩又嗔怪地说:“不是病,就是喜病……有什么?”
李正阳突然站起,惊异的眼神望过去:“你……怀孕了?”
郑小霞这才点点头。李正阳突然说:你,好像没把这当大事?
郑小霞反问:这也要当大事?那么多重要的事都忙不来,这也要当大事?再说女人结了婚,自然就会怀孕生孩子。司空见惯的事,也当一回事?
李正阳就不说话了,郑小霞也突然不说话了。两个人似乎同时敏感到了对腹中新生命的麻木。似乎两人都不该这么反应平淡,这有点不正常。但究竟是哪儿不正常,两个人似乎都说不清。李正阳再没有说什么,只是默默地走进了厨房。这让郑小霞有点纳闷:这个人进厨房往往是为了表达内疚。他内疚什么呢?他没有什么可内疚的嘛。
一会儿,厨房里的李正阳说,这段时间你就不要工作了。
郑小霞问:为什么?
厨房里传出李正阳的声音:你不是怀孕了嘛。
郑小霞说,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?怀孕了就不工作了?我记得我们乡里,女人到临产了还上山打柴,在山上生下孩子来,还舍不得那担柴,把孩子和柴全都挑回来。正阳先生,你知不知道,女人跟孩子一样,是不能太娇惯的,一惯就坏。
厨房里又问一句:那男人呢?
郑小霞笑起来:也一样。
厨房里又问一句:为什么?
郑小霞说,因为男人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。
厨房里的李正阳就再不说话了。
回到长沙的李正阳突然一反常态,一有空就回家,一回家就进厨房。
郑小霞就在心里笑了。郑小霞心里的笑,自然不是得意于丈夫的刻意关爱。郑小霞是在笑李正阳的勉为其难,因为在丈夫手上做出来的菜,不是多盐就是欠火候。
6月的长沙开始沉浸在暑热中。
这天晚上,夜空布满了繁星,一轮明月挂在深灰色的天上。
李正阳踏着夜色回到家,还没进门,就听屋里传来笑闹声:“姐夫,大忙人回来了,我们都等你几个时辰了。”
李正阳一看是郑小云,就调侃:“哪敢叫云子妹妹等哦,无意中的错误。晚点,还不知道你姐怎么罚我哟。”
郑小霞嗔怪:“讨厌——”想打他一下,被身后的郑小亮挡住了。李正阳也很赏识这个有文化、有理想的堂弟,就把他送到长沙进了修业学校读书。
李正阳乘势说:“小亮呀,我们这个家,全让她们两姐妹当霸主了,只怕没我们什么好日子过咯。”
大家一顿哈哈笑。
郑小亮拉近凳子就想听李正阳聊。“姐夫,你们最近都特别忙,有没有事可以交给我做的,我只有多做才能提高嘛。”
李正阳抬头看着这老弟,笑笑说:“我还真想带个助手啊,你姐这助手倒不错,可忙里忙外的,我一场‘毁家革命’把一堆的麻烦都推给她了,够她喝一壶的。”
“什么,什么‘毁家革命’?姐夫……”
郑小霞接话:“就是把二弟他们连同你们弄出来跟他一起干,二弟两口子还好,你们都来长沙上学,他哪里管过。”
李正阳用手指点点郑小霞,挺服气。
郑小云马上问:“那家里的房产田地都不要了?”
郑小霞这下点点李正阳:“他呀……他爹可是精打细算、省吃俭用一辈子创立的家,说毁就叫他毁了……他好像在做善事,还不知多少乡亲背后说他败家子。”
正说着,李午阳进来了:“还说呢,大哥这个决定,害我跑父母坟上来回磕头,求他们宽恕。家是父母一辈子的心血啊。我是流着泪看大哥把猪赶到华容道卖,池塘的鱼也卖的卖、送的送;田地和房子都借给穷邻居。风车、犁耙那些农具,柜子床铺等家具都送给了乡亲。连别人欠我家的帐,都当面讲清不要了。就这样,把我们带出来。”
李正阳也心情沉重却故做轻松,打断李午阳的话:“这样不好啊,真正的无产者,革起命来无后顾之忧嘛。”
郑小亮感动了:“姐夫,我就是佩服你的魄力,做什么都不留后路。这样,你也只能一往无前了。”
李午阳几分无奈地说:“谁说不是,他断了后路,我们这个家跟他也没了退路。”
李正阳:“是啊,一心一意为穷苦百姓做翻身的事业。上个月,上海建立了中国第一个共产党早期组织,创办了《共产党》月刊,新出版了《共产党宣言》,我们也建立了湖南的共产党早期组织。过几天,湖南有代表去上海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一次代表大会。”
李正阳说到这,对小明、小云兄妹俩说:“社会主义青年团组织也创立了,你姐加入了,你们也可以申请。”
郑小亮激动地说完:“姐夫,我马上申请。”
郑小云接上:“我也是。”
“还有我们——”这时,殷少华、熊德全、张京苹走了进来。
张京苹突然惊呼:“小霞姐……是你吗?”
郑小霞站起来借煤油灯一看:“是……苹妹子。”
殷少华:“哎,你们认识?”
郑小霞:“早就认识了,只是几年没见了。”
张京苹兴奋地说:“我现在是河西纱厂的纺织女工,在省劳工会的影响下,做一些组织工作。没想到跟两位领导人来找李先生,居然碰上自己的救命恩人。”
郑小霞拉着张京苹说道:“苹妹子,我们俩到里屋说话去。”
张京苹:“要得要得。”两人便进了里屋。李正阳则就地与两个老朋友促膝交谈。
李正阳:“我说了,你们勇敢反抗资本家的斗争精神非常难得,劳工会有7000多会员,有好组织,这是一股不可小视的斗争力量。”
(33)我们贫穷绝不是我们命苦
九月,是人们告别炎热最舒适的时期,整个阳光明媚,又温暖适中。太阳像给长沙城抹上淡淡的金辉。阳光洒在湖面上,湖上泛起点点金光,为这秋日的湖面增添了几分妩媚。
长沙自修大学秘密教室里,坐满了进步学生。郑小霞坐在第一排正中的位置。
就在前两个月,在这个斗争初期的关键接点,中国悄悄地发生了一件大事——中国共产党成立了。这让雾霭中的人们,突然像拨开云雾见到太阳。
自修大学讲台上,李正阳在介绍中共一大情况:“中国共产党的成立具有重大的世界意义,第三国际增加了一个东方支部,苏俄布尔什维克又多了一个亲密战友……”
台下响起热烈掌声。
北郊48号是李正阳的“家”。
李正阳突然催醒熟睡的妻子:“堂客,你醒醒……”郑小霞揉揉双眼,睡眼惺忪地问“什么事呀,半夜三更的。”
李正阳想了几天的事,迫在眉睫要征得妻子同意。他说:这次去煤矿,那边的工人运动搞的轰轰烈烈,工人们都要留我多住几天,可我毕竟是学校的主事。在校,主事不主事都无所谓,不在学校或长时间无正当理事离开学校,就会引起同事和当局的注意。自修大学的事也多,鱼与熊掌不能兼得,我想辞去附小主事。”
郑小霞忙问:“你……想辞职?”
李正阳凝视着郑小霞片刻,这才点了下头,说道:“辞职就会失去很多收入,收入少了就会影响家庭生活,还会影响在校读书的弟妹。所以,我一时定不下来。”
“可不只是影响读书呀,一大家的开销,你毕竟是顶梁柱……”郑小霞叹了一口气。
李正阳:“二弟那里还有些收入,老家出租的田地也有些收益……个人利益和党的工作相比,只能以工作为重,家庭困难我们想办法克服就是。”
郑小霞望望坚定的丈夫,不再犹豫:“只要你想好了,我支持。”
“清水塘如今成了党的机关,一些重要活动你要参加。我想把母亲接过来,你哥在北京,她一个人在家也寂寞。”
郑小霞嗔怪着说:“你早就定了的事,到我这走过场而已……好嘞,把主事辞了,安心做党的工作。”
李正阳动情的把妻子揽在怀里:“还是我的霞姑好。”
郑小霞成了职业革命家的妻子。对这一新角色的适应,郑小霞也经过了一个由被动到主动的转变过程。
在他们居住的北郊48号,一间农舍不显眼的座落在几座小山中间。成了秘密党组织的办公地点。李午阳、郑小亮、张京苹、郑小云等在这里集成一个亲切、温暖的世界。同时,还热情接待来访的工人、农民、妇女和学生,并常常为深夜前来开会的同志站岗放哨。
湖南工人运动风起云涌,这天,郑小霞夹着几本书,提着马灯,第一次来纱厂夜校。工人殷少华和熊德全热情招呼她。殷少华拿过郑小霞手中的马灯,吹熄火苗,挂在墙上。
郑小霞走上讲台。
满满坐着才下班的工人,见是一位年轻的女先生,许多人投来疑虑的目光。
郑小霞气定神闲亲切地说:“姐妹们、工友们,你们知道吗,去年粤汉铁路工人曾因警兵殴打车务工人而罢工,还联合株州、岳州等地的工人800多,为改善工人待遇而团结斗争,并取得了胜利。这说明他们的团结勇敢。我们只要像他们一样,争取好生活的目的一定能达到,也一定能翻身做主人!”
大家顿时轻松活跃起来。
一位老工人不解地问:“我们辛辛苦苦没白天黑夜地干,为什么总无翻身之日,老被人踩在脚下?”
另一位中年工人悲观地说:“咱们工人生来就是受穷的命,真是‘命中只有八合米,走遍天下不满升’哟,出不了头的。”
一位青年工人接着说:“有人说,‘工’字出头,就是‘土’字,工人出头就要入土。还有人说,闹罢工的人被杀头,就是想出头的结果。”
郑小霞拿起粉笔,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一个大大的“工”字。“这个‘工’字很简单,只有三画,但意义却丰富。上面这一横代表天,下面这一横代表地,中间这一竖最关键,就是支撑天地的我们工人阶级。天高地厚,没有我们顶天立地的工人好汉,天地都会塌!”
一阵热烈的掌声。工人们的兴致越来越高。
李正阳悄悄来到夜校,躲在一旁观看。
郑小霞也兴奋起来:“现在我们生活在一个不平等的社会中,列强、军阀、资本家以及外国侵略者都压在我们头上,直压得我们喘不过气,抬不起头,伸不直腰。然而我们工人毕竟是大多数,只要我们挺直腰,昂起头,就能顶破天!只要我们跺跺脚,就能把不平等踩进十八层地狱!我们贫穷绝不是我们命苦,而是因为剥削阶级把我们的劳动成果都剥削侵占了。我们要把自己的劳动成果夺回来!”
郑小霞的话让大家心里豁然开朗,工人们纷纷抬头挺胸起来。接着再启发大家:“我们今天学的‘工’、‘人’两个字,如果上下连起来,大家看,是个‘天’字。这意味着,只要我们工人阶级联合起来,我们就是天,天就是社会的主人!”
工人甲:“杨先生,你是说,只要我们工人结成队、抱成团,力量就比天大。”
“太对了!比天大的力量什么事干不成?俄国工人就靠这力量夺取了资本家的政权。工友们,朋友们,我们千万不要相信所谓的‘命’,那是资本家愚弄咱们的。我们能翻身,我们也一定能做主人!我们如果还能广泛地团结农民朋友,那将是——天下无敌!”
李正阳与齐和平突然出现在讲台旁。
郑小霞既惊又喜。
齐和平对李正阳顿发感慨:“嫂子现在是我党不可或缺的先进分子和中坚力量。你看,工人群众多欢迎你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