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爹~”梁辰步入书房,举止十分得体。
梁伯仲:“把门关上。”
梁辰关上书房之门,绕过屏障,走到梁伯仲跟前,“爹,你找我?”
“我跟你聊聊清浅的事情。”梁伯仲神情很是认真,似乎已有打算。
梁辰:“爹,您说~”
“我想给她许门亲事。”
“这……不摆明了,是我们梁家不信守承诺?”梁辰一直没有婉拒这门亲事,就是有此顾虑,他和清浅拥有十六年相处下来之情,可情同兄妹,未到谈婚论嫁之时,如今要是将她另许他人,恐生事端。
梁伯仲心平气和,没有丝毫顾虑,“辰儿啊,你我都知道,她根本就不是霍云之女,和你有婚约之人不是她,即是如此,还需慎重考虑,婚姻乃人生大事,不可轻易做出决定。”
梁辰想起暖阳被杀,还有后院丛花凋零,自知清浅性情不稳,若是处理不好,定然难安,“爹,这件事缓缓再说,给我一点时间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梁伯仲:“你也看出来了,清浅城府颇深,内心有些阴暗,倒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,她还年轻,且尚未铸成大错,还有机会改过自新,切记,莫要伤她,也是个无辜的孩子。”
梁辰:“孩儿明白。”
梁伯仲若有所思,“总而言之,我是不会让她霍清浅,进了我梁家门。”
“缘何?”
“莫要多问。”
梁辰走在街上,步履沉重,途至簪花茶馆,岂能错过桃花酿?
茶馆伙计见到梁辰,就跟见到银子一般,双眼溢满流光,热情得有些过了火,问道:“唷~这位爷不就是我们鼎鼎大名的梁辰梁公子,怎么,今儿这么有空,出来晒太阳?”
梁辰后退两步,只怪茶馆伙计热情似火,赛过骄阳,“晒……晒太阳?哪有这样的闲情逸致,都快烦死了,小哥,来两壶桃花酿。”
茶馆伙计这份热情只增不减,满面笑容,自带油光,铆足底气说道:“好嘞~”放下手中抹布,声调降了少许,“梁公子,稍等,稍等。”
梁辰连头都懒得点了,只是朝茶馆伙计眨了眨眼,有了回应即可,足见心情烦闷至极,无人能解,茶馆伙计取酒很是磨蹭,等上一刻仍闻不得桃花香。
梁辰朝东晃了一会儿,转而朝西又晃了晃,斜眼瞧见“影子”,鬼鬼祟祟藏于不远暗处,思前想后,决意拿他取乐。
“小哥,好了没啊?”梁辰着实等不及,就连说话口气都慢悠了许多,茶馆伙计赶紧提来两壶佳酿,依然热情似火,“抱歉,抱歉,梁公子,让你久等了,来,这是梁公子心心念念的桃花酿。”
“好,谢了啊!”
“梁公子客气了!”
梁辰拎着两壶酒就走了,茶馆伙计反应过来,“不对啊,又赊账?每次赊账都不见还上,这大户人家的公子,咋还这样呢?害!”
梁辰故意绕道走,引起“影子”注意,可“影子”不动,显然不是为他而来,还有些刻意留在原地等他之嫌,绕了两条街,梁辰出现在“影子”身后,自然要打声招呼。
“影子”不介意暴露行踪,冷冷说道:“你这小子,又有长进了,竟然能察觉我的影踪。”
梁辰淡然一笑,“或许不是我长进了,而是适才,你有些轻敌。”
“影子”戴着面具,梁辰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,无法揣测“影子”内心真实的想法,唯有猜测一二,故而问道:“你是来找潇潇的吧。”
“影子”没有正面看着梁辰,反倒有些心虚,“你莫要胡乱猜测,我没有找她。”
梁辰看不惯“影子”这般口是心非,每次碰上与潇潇有关之事,“影子”就会扭捏起来,不像江湖传言这般,叫人胆战心惊,相处久了,还能成结义兄弟。
“你都到簪花茶馆门口了,不是找她,难不成找你这些眼线啊?”
“影子”眼神里很是闪烁,“什么眼线?”
梁辰真是无奈至极,白眼都快翻出来了,说道:“拜托,影子大哥,你这点儿心思,真以为可以瞒得过潇潇?她早就知道,这路边的小摊小贩,都是你的眼线。不过可以放心,她知道你没有恶意。”
“影子”侧过身,生怕梁辰看穿他的心思,“你少欺负她……”
梁辰扭了下脖子,一副乏了姿态,说道:“影子大人,我可不会欺负潇潇,倒是你,想见她就直接找她呀,干嘛躲躲藏藏,你们俩也真是的。一个每天都习惯往窗台边上站会儿,好让窗外的人瞧瞧,见她安好。一个则悄悄躲在这里,远远看着,就是不敢往前走。我真是服了你们俩,父女跟仇人似的。”
“影子”听梁辰念叨,不但不生气,还暗自高兴,“你说,她……知晓……我总是悄悄来看她?”
梁辰很不耐烦,“是呀~你来一次两次,可能觉察不到,但你是经常来,被发现亦不足为奇。这样吧,我和你交换个条件。”
梁辰看“影子”心情颇好,诸事好商量,恰好有需“影子”相助之事,说道:“我呢……帮你照顾潇潇,你看我拎着桃花酿,这可是潇潇最爱的镇店之宝。你呢……帮我打听个事儿,可好?”
“影子”有些着了梁辰的道,“嗯~”转瞬又觉得哪儿不对,“慢着,你这小子,还跟我谈起条件!一段时日不见,胆儿肥呢?”
梁辰:“你都还没听我说起何事,我这么做,还不都是为了潇潇好。”
“和潇潇有关?”
梁辰很是聪明,遇事需要“影子”相助时,提及潇潇便成,百试不爽,“那必须是啊,不然我麻烦你干嘛,还不是给自己找麻烦。”
“你几个意思?”
梁辰痞性上来了,“我哪敢啊,影子大人,这件事呢,我只能拜托你。”
“何事?”
梁辰看看四周,确认四下无人,其实是多此一举,有“影子”在,哪还有闲杂人等之地,“帮我彻查一个人,潇潇正在寻他过往的踪迹,有太多迷云,我不想潇潇涉险。”
“何人?”
“虞千晓!”
“不是,查他作何?人不都进土里去了吗?还有此必要?”
梁辰和“影子”是难以聊到一块去的,“潇潇觉得此人并不简单。”
“虞千晓是不简单啊,以前就是个状元。”
梁辰这白眼是彻底翻了,“我就问查不查?”他实在不想和“影子”多说什么,江湖传言道,“影子”是多么可怕之人,可眼前这位“影子”,实在憨得可以。
“查!”
还没等梁辰回应,“影子”就没了踪迹,“什么人呐,要走好歹打声招呼啊,何况,我话还没说完,算了,也没啥好说的,太费劲了……”
话虽如此,梁辰甚感欣慰,潇潇不是“影子”亲生女儿,“影子”自然知晓此事,可待她这般好,亦是潇潇福气。
潇潇自是感恩,她视“影子”若父,只是想到十六年前悬案未决,江湖又剑指“影子”,对他诸多不利,更不愿“影子”卷入其中而两难,故而有意疏远。
梁辰拎着桃花酿,瞧上一眼,说道:“影子,下回再与你喝上一杯。”其实他知道“影子”并未走远,尚能听到他所言,“影子”待梁辰亦是不错,如父子,又如兄弟。
“我回来啦~”梁辰还没进门儿,就扯高了嗓子喊道,“雪儿~”
然而,府上很是安静,并没有谁人回应,梁辰嘀咕道:“这萧府就是大,人却少了,真是喊破了喉咙,都没有人回应。回头……再找些人过来,热闹才有意思。”
梁辰拎着两壶桃花酿,敲得哐当响,硬要破了萧府上的宁静,可就是没有任何回应,梁辰不甘于此,一边往房间方向走,一边不忘呼喊“雪儿~”
还是没有人回应,“奇怪,人都搁哪儿去了。”
梁辰走到回雪房间,偷瞄了一眼,“神了!”回雪正端坐在案台前侧,与潇潇一起看书、写字,两个美人儿凑到一起,谁见了皆能一饱眼福。
潇潇忽然说道:“你是想进来呢?还是不想进来呢?”潇潇与梁辰相识已久,早知他有偷窥癖好,这与他儿时经历有关。
梁家世代为匠,早些年不过杂役,适逢开皇兴建行宫,内臣多有举荐,梁伯仲少年得志,凭其卓绝技艺,揽金无数。
奈何时局波诡云谲,朝堂人心叵测,梁伯仲吃过几回亏,处事愈发谨慎,偶尔藏身暗处以观察世事,教得梁辰如是。
初识潇潇,梁辰早已暗中瞧她数日,如室有芝兰,自是可深交之友,故相识相知,彼此信任,当然,梁辰此前见过萧回雪,而回雪浑然不知。
潇潇话音刚落,回雪在写字,心却飞到门外梁辰处,潇潇食指轻点竹叶纸,示意回雪专心写字,莫要让梁辰吸了魂儿。
梁辰推开房门,小步走了进来,两壶桃花酿敲出声响,轻声问道:“你们这是……”
回雪笑了笑,弱弱地说道:“潇潇姑娘正在教我写字儿呢!”
梁辰绕到案台前,俯身瞧瞧回雪写的字,未有风骨,却已成形,很是开怀,说道:“雪儿,这可是你的福气了,潇潇姑娘乃是洛阳才媛,天下女子以潇潇为样,不过东施效颦罢了。雪儿若能习得一二,亦是受用。”
回雪笑了笑,说道:“敢问潇潇姑娘师承何方神圣,竟能修得此道,出神入化不说,更有这般独我风骨,回雪钦佩不已。”
得二人嘉许,潇潇依旧保持恭谨姿态,说道:“我生于地宫,长于地宫,何来神圣之师?幸得影子盗书,我还能瞧上两眼,自行悟道。”
回雪眼神放光,“哇~”
梁辰痞性又上来了,笑着说道:“回雪不知,这是旧时地宫乐事,杀手影子不盗金,更不采花,偏爱盗书,然大字不识一个。”梁辰放缓了语速,“就为了潇潇……”
潇潇乐由心生,说道:“这份恩情,潇潇是承的!”
“聊什么……聊得如此开心。”元傲步入房间,缓缓走来,这有了心仪之人,面容亦有不同,儒雅了许多,就连说话也客气了不少。
元傲瞧着回雪写字,慈爱飘上心头,说道:“很是怀念在百花绝境的日子,虞老头教你识字,我教你耍剑,还有西门静抚琴,宛若活在仙境。”
回雪灵气十足,说道:“这样的日子,我也很怀念,可现在不同以往,元叔叔有了潇潇姑娘,就如同从一个仙境掉到另一个仙境里,别样欢愉。”
元傲俊俏面容略有些红,细声问道:“怎么不叫我青羽了?”
回雪起身走近元傲,硬拉着元傲之手,拽到潇潇跟前,说道:“青羽之名,归潇潇专有。”说完,一手拉着元傲,一手牵住潇潇,使力将二人之手搭到一起,嘴里不忘嘀咕:“就是叫潇姨……有点儿……”
潇潇羞涩不已,梁辰止不住笑意,还故意装出一副笑到内伤模样,逗得元傲很不好意思,低头不敢直视潇潇美目。
倒是回雪,率真得如此可爱。
“百花绝境的日子,若没有千晓叔叔在,亦不复从前,我们都要往前走。”
梁辰收住笑意,沉稳回应,“雪儿所言极是,其实,虞千晓未曾真正远去,影子曾盗过不少书籍,皆出自昔时状元虞千晓,他留给雪儿,或者说留给世人的,为才。”
潇潇:“如是。”潇潇拉着回雪小手,“说来,这是我们的缘分,你与我同岁,而我不过早了个时辰,日后,你我便以姐妹相称,回雪妹妹可愿意?”
回雪喜出望外,小嘴儿乐得都快合不上了,“当然~以前根本不知何为姐妹,如今多了个姐姐,真是一件乐事。”
梁辰和元傲也感到万分愉悦,脸上挂着喜气,梁辰举起拎着桃花酿之手,说道:“这等好事,不如……好好庆祝一番。”
潇潇:“你呀~就是想喝,还找这么多借口做何!”
元傲:“我也想喝个痛快!”
梁辰:“这两壶怎么够?”
潇潇:“这还不简单。”忽而,红衣走了进来,发现众人都把眼神瞄向她,“主子……这是……什么情况?”
梁辰赶紧打声招呼,“红衣也在啊?”
潇潇:“近日,簪花茶馆都要靠红衣打理,恰好今日过来寻我。”
梁辰:“那……”
红衣摆出一副认真脸,搞得气氛紧张起来,忽而又流露笑意,说道:“此次前来,岂能空手?”
梁辰没明白,问道:“什么?”
红衣:“听闻主子要在萧府住下,我便让伙计带了些桃花酿和蔷花酥,送到院子里了。”
元傲和梁辰笑了,梁辰竖起拇指,赞道:“红衣真是越来越聪明了!”
潇潇:“那就……好好庆祝吧!红衣也和我们一起!”
红衣:“嗯~谢主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