麟狩二十四年,对于大康朝廷来说,是一个特殊的年份。
对于柳唯自己来说,也是时刻提醒着她要小心行事的前车之鉴。
不过,这么一看,感觉许内官上班还挺早的,或许当年也高低算个神童啥的;如果换个视角来分析的话,从年少医官跌落成奴籍的内侍,还少了个重要零件,这心态不崩才有点奇怪……
她想了想,就原文里那个陆瑕的暴君行径,和现在的十二郎简直是两个人,所以,如果十二郎不变成暴君的话,是不是许谅也就,不会黑得那么厉害了?
好像还真有点可行?
唉,说真的,十二郎这么善良一孩子,后面到底是发生了什么,才会变得那么凶残啊?!
另一厢,陆瑕现在的心情其实非常的微妙。
不解释许大耳朵的来历吧,一旦那破狐狸作过头被小十九给打死了,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许氏全家。
解释了吧,感觉小十九可能会很同情许大耳朵,就,有点嫉妒。
在大婚之前,陆瑕从未想过,有这么一天,他会陷入到如此两难的境地之中。
纠结了一会儿,出于良心上的考虑,他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。
简明扼要地,陆瑕将其中的那些隐情陈述了一遍:
“许谅年幼之时,曾做过我第一任伴读,也曾救过我一命,直到他十三岁时考中医科案首,出仕于太医局,才换了其他人——所以,当年他被牵连之后,我便问内侍局将他讨了过来。”
妈耶。
十三岁。
医科案首。
想到之前回门时,十二郎面对一大群教育工作者也从容依旧的模样,柳唯哀愁地想,果然学霸的朋友也是学霸。
果然学霸们黑化起来才最可怕!
这要是换一本小说,说不定许内官就是男主了!
“我明白了,”柳唯点点头,承诺道,“十二郎放心,既然许内官曾经救过你一命,那,即便他没能寻到合适的行商,我也不会真的叫人打他一百六十杖的。”
看到她把重点放在“许大耳朵从前救过他”这件事上,陆瑕暗暗地松了口气。
小十九心里,还是比较向着他的。
他小小地得意了一下,想到既然眼下家里头缺钱,陛下那边也又开始惦记上了,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,把许大耳朵丢到封地那边去。
只消心底盘算几圈的工夫,陆瑕便敲定出了个章程来:“小十九可是我娘子,你管家,我自然是放心的。不过,叫许谅去找行商,倒不如教他去扮个行商来得稳妥。”
其实,在补完了隐藏设定、发现许内官其实没那么可疑之后,柳唯也考虑过这一点。
但是吧,已经放过狠话的她,多少有点抹不开这个脸。
“如此说来,许内官的确是个人选。”柳唯想,实在不行,就去刷刷十二郎的面子好了;但这真要这么办,那就还有另一个问题需要解决,“可内侍的话,应该不受内命妇管辖的吧?我也能派遣他出京做生意么?”
“拿着我的手令便可以了。”陆瑕进一步解释着自己的方案,“今年的气候不甚正常,九月末便下了大雪,恐怕冬季远比往年寒冷。
历陵郡出产生姜、菘蓝等驱寒清热之物,用整修封地宅邸的名义,派他带几名行商出京,他熟知行情,也懂得判断药物的优劣,说不定能多赚些进项。”
对呀,十二郎的封地在历陵郡,等年满弱冠之后,是要去历陵就藩的!
用修整封地宅邸的名义,由内侍采买物资也变得合情合理了起来!
她不禁双眼一亮,抱着陆瑕的胳膊,试图撒娇:“那,十二郎去跟许内官说说?”
陆瑕无奈地摇了摇头,这便是他为什么不直接把许大耳朵丢出京城,而是借着小十九这股东风的原因了:“若我去跟他说,他拗着那口气,未必肯老实出京。”
嗯,这倒也是。
柳唯发自内心地觉得,许内官能变着花样地跳来跳去,除人生落差过大受了刺激外,很大程度上,也是十二郎顾念着当年的救命之恩,再加上同情许家的遭遇,活生生纵容出来的。
所以,倔驴什么的,是得有人来拴一下对吧。
成,只要十二郎罩着她,这个恶人就由她来当了!
打定主意,柳唯便只等着两日后许内官带着结果来回话;而陆瑕则写了一封手令,为掩人耳目,又加上了两名王府属官,预备着一起派到历陵郡去。
然而,柳唯没能料到的是,两日后,十月初五一早,她刚刚洗漱完毕,宫中便忽然遣了位女官来,说是大娘娘召她去栖凤台议事。
她记得那女官的确是椒房殿的人,又见对方面目严肃,似乎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,只得交代阿葵,请李少使过来查验许内官的“办事成果”,赶紧换上进宫请安才穿的衣裙,急匆匆地进了宫。
因为是大娘娘宣召,白虎门内,早备好了几乘小步辇等着接人。柳唯默数了下步辇的数量,发现只比京城中皇子妃的数量少个一。
也就是说,除了某个人,沈皇后把自己名义上的儿媳妇们全叫过来了。
该不会是上官蕴写诗讽刺麟狩帝的那件事东窗事发了吧?
可为什么是沈皇后来宣召她们?
怀着这些疑问,柳唯被一路抬到椒房殿,在引凤台前下了步辇,随着接引的女官,一路快步疾趋地走进了栖凤台的厅堂中。
此时,清河郡王妃、平山郡王妃、南山郡王妃,还有衡左郡王妃梅真珠也陆陆续续地走进来,几人依次向沈皇后见过礼,连年纪最大、最稳重的清河郡王妃也是一副忐忑的神色。
沈宜德倒还是平时那副样子,温言细语地道过一声“免礼赐座”,见郡王妃们都安坐到了椅子上,而后才吩咐侍立在一旁的老妇人:“将人带出来罢。”
柳唯一下子便认出来,那位老妇并非旁人,正是位列正三品、掌管着一整个尚宫局的尚宫大监!
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事情,竟然连尚宫大监都惊动了?
就在郡王妃们低眉垂眼做鹌鹑状的时候,只见内人们从耳室中带出一个年少女子来。那女子面容姣好,细眉微蹙,默默垂泪的模样,竟然有一种娇花含露般的风姿,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声美娇娥。
但令人奇怪的是,这美娇娥竟然穿着一身内侍的衣服!
“说罢,”沈宜德掀起眼睑,看了那女子一眼,“当着郡王妃们的面儿,把你方才说过的那些话,再说一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