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女主角分别是沈青拂宁玄礼的其他类型小说《娘娘一滴泪,演到帝王送凤位沈青拂宁玄礼最新章节》,由网络作家“剥壳的小蛋蛋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杜若微微一怔。沈侧妃竟这样满脸的单纯坦诚,莫非她当真是爱屋及乌?可她隐隐觉得并非如此。杜若的视线紧盯着她,微笑道,“姐姐,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上次赏菊宴的事,平白无故的竟跑出那么多的蜂群来,姐姐可知这其中底细呀?”沈青拂眼睛略微睁大,讶然的对上她的目光,“可不是吗,真不晓得那些蜜蜂是从何而来的,要不是当时殿下让人用火把驱散了蜂群,指不定还要乱成什么样呢。”她这样游刃有余。丝毫找不出破绽来……杜若点着头收回了视线,抿了口茶,也或许,真的是她想多了。她旋即又是诚恳的笑,“姐姐,妾出身寒门,位分低微,在这东宫之中,我算是与姐姐一见如故,日后姐姐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,尽管说,我必定为姐姐效劳。”“杜奉仪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见外吗。”沈青拂温柔笑着抚上...
《娘娘一滴泪,演到帝王送凤位沈青拂宁玄礼最新章节》精彩片段
杜若微微一怔。
沈侧妃竟这样满脸的单纯坦诚,莫非她当真是爱屋及乌?
可她隐隐觉得并非如此。
杜若的视线紧盯着她,微笑道,“姐姐,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上次赏菊宴的事,平白无故的竟跑出那么多的蜂群来,姐姐可知这其中底细呀?”
沈青拂眼睛略微睁大,讶然的对上她的目光,“可不是吗,真不晓得那些蜜蜂是从何而来的,要不是当时殿下让人用火把驱散了蜂群,指不定还要乱成什么样呢。”
她这样游刃有余。
丝毫找不出破绽来……
杜若点着头收回了视线,抿了口茶,也或许,真的是她想多了。
她旋即又是诚恳的笑,“姐姐,妾出身寒门,位分低微,在这东宫之中,我算是与姐姐一见如故,日后姐姐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,尽管说,我必定为姐姐效劳。”
“杜奉仪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见外吗。”
沈青拂温柔笑着抚上她的手,“咱们都是自家姐妹,何分彼此。”
杜若笑着哎了声,“多谢姐姐。”
沈侧妃果然如同白纸,
竟毫无防备的这样坦诚以待。
杜若心中顿时更倾向于,是她自己多心了。
她唤来侍女,“白术,将我的贺礼呈上来。”
白术呈上了杜奉仪的贺礼。
正是数包安胎药。
“妾的父亲曾做过药材商贩,这些都是顶好的补药,可用作安胎。”
杜若有些不好意思,“妾的贺礼拿不出手,还望姐姐不要嫌弃。”
“怎么会呢。”
沈青拂还是那样温柔,“杜奉仪,你的贺礼正是最要紧的。”
侍琴上前收了下来。
“姐姐满意就好。”
杜若跟着起身,“姐姐,那我就不叨扰了,改日再来拜访。”
又是一番送客礼后,
杜奉仪带着侍女出了常熹殿。
沈青拂随即唤来侍画,“侍画,你来检查一下。”
“是,主子。”
侍画仔细翻查了数遍药材,点头道,“主子,这些药材是极好的紫苏,黄芩,砂仁,苎麻根,都是用来安胎补气的。”
以杜若的行事作风,自然不会直接在这里面做什么手脚。
除非她另有目的。
沈青拂微笑,“好,我知道了,你去外殿通传一声,让人把这安胎药煎好送过来。”
侍画点头应下。
到了外殿,沉声吩咐道,“主子有令,杜奉仪所赠安胎药甚好,你们即刻就去小厨房煎药,煎好了立马送进内殿,主子等着服药呢。”
“是,侍画姐姐。”
两个小侍女赶忙拿着药材去煎药。
白术在外面偷看了一会,很快走近一旁的长廊处。
“主子,奴婢瞧得真真儿的,您前脚刚走,沈侧妃就立马让人去煎药了,可见她是真的信任您啊!”
杜若眸色微敛,若有所思。
如此看来,的的确确是她想多了。
沈侧妃这么容易就轻信旁人,怎么可能是有心机的人呢。
白术犹豫道,“主子,您为何一定要来跟沈侧妃示好呢,过完了八月十五,元侧妃就是太子妃了,若是让她知道您偷偷过来了常熹殿,怕是不好啊。”
杜若淡淡一笑。
“世事无常,瞬息万变,谁又能拿得准呢,先看看再说。”
白术听不甚懂,还是点了下头。
“奴婢都听主子的。”
待她主仆二人离去,
一个时辰后,常熹殿也煎好了安胎药。
侍琴呈送上来,“主子,安胎药煎好了,您晾一下就可以喝了。”
一碗浓浓的药汤,冒着热气。
也散发着苦味。
沈青拂接了过来,微笑,“侍琴,我许久没做针线活了,你去找找从前用的织云锦的缎子,正好做两个珠络。”
侍琴心疼道,“殿下,我们主子因那日在坤宁宫的事,终日寝食难安,心里一直觉得懊悔不已,再加上殿下这几日都没有来过常熹殿,所以我们主子忧思过甚,这才没有胃口的。”
沈青拂眼眶泛红,咬着唇,“妾已分外后悔。”
“有什么好后悔的,小傻子。”
宁玄礼抬指拭掉她的泪珠,嗓音温柔,“孤做事从不后悔,阿拂,你也要一样。”
沈青拂坦白的扯了下嘴角,“可是妾很笨拙,实在办不到。”
她向来澄澈干净,如同白纸一般。
想到什么就说什么。
宁玄礼淡笑,“孤有没有跟你说过,你还是笑起来更好看。”
沈青拂愣了愣,勉强牵起嘴角。
她近来是有些瘦了,连腕间的镯子空隙都变大了点。
宁玄礼吩咐道,“把膳食呈上来。”
侍画赶忙递上来,因为沈青拂近来没有胃口,所以饮食也都是清淡的,仅是一碗简单的芙蓉百合莲子粥,她平日也只喝掉一半罢了。
他按着她肩膀,让她坐回秋千上。
“吃这么少,你把自己当猫了。”
那一瞬间有紫藤花的花瓣飘下来,倏忽随着夜风飞尽。
沈青拂仰起头看着他,只好接过碗。
她跟着吃了两口,便有些反胃似的作呕起来,皱起了眉头,抚上自己的胸口。
“阿拂,怎么了?”
“妾……无大碍。”
她淡淡一笑,“近来都是如此,吃不了几口就犯恶心,想来应是胃口不佳,或许过几日就好了。”
宁玄礼若有所思的怔了怔。
他沉默了一会,又似欣喜又似克制,小心翼翼问道,“阿拂的癸水可有几日推迟了。”
沈青拂面上一红,垂下头去。
“殿下怎么问妾这个……”
侍琴恍然一惊,喜上眉梢,“殿下,主子的月信确实推迟了五六日了!”
宁玄礼立马吩咐,“去请太医。”
沈青拂犹豫了一下,茫然道,“殿下,妾只是胃口不佳,尚不用劳烦太医。”
却不想他竟直接握住了她的手。
修长冷白的手指,骨节分明,那指腹上的薄茧微磨,他握得她很紧。
他手的温度,很温热。
沈青拂勾起嘴角,半是喜悦,半是不解,“殿下为何将妾握得这么紧啊。”
宁玄礼幽深的墨眸泛起晶亮,他薄唇跟着上扬,弧度不小。
“阿拂,也许……你有了我们的孩子。”
“啊,真的吗?”
沈青拂惊喜的一下站起了身,身后的秋千微微摇晃。
她不禁抚上自己的腹处。
常熹殿外响起匆忙的脚步声,侍琴欣喜喊道,“殿下,主子,秦太医到了。”
秦太医行礼,“给殿下请安,给侧妃请安。”
“不要麻烦了,快过来看看,沈侧妃的脉象,是否是喜脉。”
宁玄礼紧盯着秦太医。
这位秦太医是有名的妇科圣手,太医院的院判,医术甚为高明。
秦太医应下,立马搭了脉,
片刻后。
沈青拂眼里有憧憬,有忐忑不安,却又分外期待。
“太医,如何啊?”
秦太医收回手,赶忙跪下道喜,“侧妃主子的脉象滑动有力,如盘走珠,是明显的孕脉啊,恭喜太子殿下,侧妃主子有喜了!实乃东宫之大喜啊!”
宁玄礼难掩悦色,拢住了沈青拂的肩处,收得很紧,“太好了,阿拂,我们有孩子了。”
沈青拂有一瞬间的惊讶,一瞬而逝。
原来他竟这样高兴。
她脸上跟着立马浮现喜悦,惊喜的回抱住他,“殿下……这是真的吗?妾好似如在梦中。”
“恭喜殿下,恭喜主子。”
“恭喜殿下,恭喜主子。”
宁玄礼旋即一挥手,“赏,通通有赏,孤要大赏常熹殿。”
再看第二个食盒,是一套侍卫服,并一个红色的鱼形玉佩。
还有一张纸条:
妾近来读梁祝,唯见两人心意相通,若殿下与妾也有灵犀,妾于灯火阑珊处恭候殿下。
宁玄礼薄唇微微一勾。
阿拂这些鬼点子,怎么会这么多。
……
百花园,偏殿,观星台。
这观星台只建了一半,独有此地没有过多的烛台照明,黑漆漆的,更看不清什么。
但也唯有此地,
能称得上是灯火阑珊之处。
宁玄礼一身红色绣蟒纹侍卫服,头顶墨冠,高马尾垂下,步调不紧不慢。
他腰间系着一块红色鱼形玉佩。
略带薄茧的手里是一柄锋锐的长剑,收在剑鞘里,按兵不动。
他这身装束,比以往少了些矜贵,
但徒添了几分严谨禁欲。
“沈兄?”
听到男人清雅冷冽的声音,
沈青拂才现身,她同样是一身穿惯了的侍卫服,腰上系了一块白色的鱼形玉佩。
她病弱的低咳一声,“李兄,我在这里。”
宁玄礼扶住她,“怎么,贤弟病得很严重吗。”
沈青拂面上不动声色。
心里,爹了个der的,狗男人还真上道。
她继续低弱的喘了一声,“无妨,夜里看话本看得时间久了,许是着了风寒。”
宁玄礼眸色幽深,沁出几分莫名的汹涌。
他俯下身来,贴在她耳际,“沈兄,夜来读的什么话本子,莫不是梁祝吧?”
沈青拂微讶的抬眸。
借着少有昏暗的烛光,她微笑,“不,是聊斋。”
宁玄礼从善如流的笑了声,“沈兄涉猎广泛,真难得。”
沈青拂极为少见的挑了一下眉梢。
“李兄,你忘了,这话本子还是你借给我看的呢。”
“孤……”
宁玄礼面上很快掠过一丝意外的不自然,耳廓红了几分,“我自然没忘。”
他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,
为何会这么配合她,
但同时,又分外好奇,她还能做出什么让他意料之外的小动作来。
沈青拂纤瘦白皙的手指搭在他腰际,
轻轻的划动,并不刻意的屈起手指勾起那条红色的鱼形玉佩。
她抬头望着他,诚恳又欣喜的笑,“李兄,你收下了我送的信物,便是要跟我义结金兰的,如此,那我以后就把你当作我的亲阿兄了。”
亲阿兄……
宁玄礼目光灼灼,视线滚烫。
薄唇轻掀起,声音哑感,“贤弟,此话当真?”
他眼底分明透出几分不合时宜的欲色。
沈青拂看得分明。
呵呵,男人。
她盈透的目光满是真诚,恳切,“自是当真。”
宁玄礼嗯了声,关怀似的语气,“为兄知道东宫有一处汤泉池,贤弟受寒,去池里泡上一个时辰即可痊愈,兄与你一同前去可好?”
她低着头,不说话。
手里有点紧张的摩挲着那块白色鱼形玉佩,哽了一声,“兄长,我还是不去了。”
“为何?”
宁玄礼好整以暇,“你我都是男人,纵是共浴又有何不可。”
沈青拂唔了声,语调略僵,“我,我怕给阿兄过了病气……”
她特意往唇上敷了粉,掩盖薄红的唇色。
这张脸在月色下,竟真有几分病弱的少年气,朗朗明月一般。
他嗓音低哑在她耳际漾开,“莫怕。”
沈青拂肩膀微颤,向后退了一步,眼神飘忽未定,“那,阿兄在此等候,我先去更衣。”
她说着就快步走进了偏殿。
这里烛火昏暗,偏殿还算干净,屏风遮掩,她坐在软榻上解开侍卫服,里面是系得很紧的束胸带,一层一层的绕着。
“啊!”
殿内响起少年惊叫一声。
宁玄礼凝眉,步伐急促的进来,“阿拂?”
季长晖应下,“是,殿下。”
他看了一眼白雅然,“白主子,那就让属下送您回永安殿吧。”
白雅然心有不甘的咬了咬唇角,
当下也只得行礼,“妾告退。”
她闷闷不乐的出了乾清殿,不高兴的嘟囔着,“哪有像殿下这样的男子,竟一点也不让着我,还让人盯着我每天练棋!早知道我就不说自己擅长下棋了!”
芷兰赶忙劝道,“主子,您不要灰心,等您练习好了棋艺,再与殿下对弈,到时候,必会叫殿下刮目相看。”
白雅然面色略微转晴,
哼了声,“每日两个时辰而已嘛,有什么的,我练就是了。”
“主子勤谨。”
……
常熹殿附近。
有萤火虫如同点点的星子飘荡而出,泛着黄绿色的微光,在夜里更显得风流雅致。
太子殿下的銮驾已有数日未曾到临。
彼时,銮驾停在了宫道上。
宁玄礼望着这些流萤,手指轻轻一扫,“长晖,这些萤火虫是从哪里过来的。”
“回殿下,属下看着像是从常熹殿出来的。”
季长晖提醒道,“不过,殿下,皇后娘娘的意思,是近些时日让您不要再宣召沈侧妃伴驾了。”
宁玄礼睨他一眼,“你记性不错啊。”
季长晖嘿嘿笑了笑,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,“属下谢殿下夸奖。”
“你又觉得孤是在夸你,是吗。”
“欸,殿下,您为什么要说又……”
“……”
宁玄礼下了轿辇,平静吩咐道,“敢说出去,你就回老家种红薯吧。”
季长晖一哽,“属下明白!”
太子殿下已经有好几天没踏足常熹殿了,今个儿怎么非要过去不可呢?
他只得安排轿夫往后退了退,
找个僻静地方,离常熹殿远了些。
季长晖默默叹气,哎,当太子殿下的侍卫,这活计是越来越不好干了。
常熹殿。
几个侍女的说话声响起。
“主子,奴婢们费劲巴拉的捉了这么多萤火虫来,就是为了博您一笑,您都好些日子不曾笑过了……”
“是啊,主子,您就算心里再想着殿下,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,这些天的膳食,您都没怎么用过,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好呀!”
“主子,您就用点膳食吧,奴婢又去热了一回,您就趁热用一些吧!”
只听女子低弱清澈的声音传来,
淡淡的,又含着几分忧伤,“放心吧,我没事,我没什么胃口,还是不吃了。”
“主子……”
侍女们显然还在劝她用膳。
宁玄礼墨眉紧皱,步伐急促的走进来,
才踏入这外殿,就撞见这满院的萤火虫,恰似满天繁星,她细瘦的身影背对着他,坐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,略抬着一只白皙的手搭在扶绳上,低低的喘了口气。
“我是真的没有胃口。”
“啊,殿下来了,奴婢参见太子殿下!”
众侍女纷纷行礼,
沈青拂愕然的回过头,她一双漂亮的凤眸里一瞬噙上湿意。
她愣了足有好几秒。
赶忙行礼,“给殿下请安。”
宁玄礼未待她蹲下身去就将人扶了起来,墨眉仍未舒展,“为何不好好吃东西。”
他捏了一把她后腰。
细得不行。
“本来就不胖,一点肉也没有,还想把自己饿成什么样。”
沈青拂眼里有愧,有悔。
萤火虫的点点兴亮,也亮不过她此刻的眼神,带着久违的悦色和意外。
她不禁扁扁嘴,“殿下,妾实在愧对殿下……”
说着眼底便浮现泪花。
“呜呜,若不是因为妾一时贪玩,殿下怎么会为了帮妾解围……说到底都是妾玷污了殿下的清誉,妾有何颜面再见殿下。”
沈青拂捂着双眼,逼迫自己沁出泪来,一言不发的咬着唇,越咬越紧,像要咬破了似的。
“呜呜……”
她看起来吓得哆嗦,浑身的白皙都透着粉红。
宁玄礼眼底烫得要命,沉重的呼吸了一下,凑近她的手背,薄唇轻轻的覆了上去,含着哑感的笑意,“怎么连孤的声音都听不出来,吓成这样。”
他身上有含糊的酒味。
唇间温热的温度在她手背上传来,
沈青拂愕然愣住,放下手,睫毛上还沾着泪珠,盯着他,似像劫后余生般又惊又怕,泪盈于睫,“殿下,为何要吓唬妾……”
她身子一软。
恰好碰倒了旁边的玻璃瓶,所有的蝴蝶争相着飞出来。
她衣衫半掩,欲泣非泣。
彩蝶轻盈绕在她身上停留半晌四散而去。
宁玄礼被眼前的一幕震撼,她竟在一瞬间就仿佛成了仙境修行的精怪,蝴蝶飞去,不留痕迹,就似人间无此殊丽。
他脑中绷紧的弦,瞬间断开。
“孤问你,是不是故意的。”他说着一下握住她的腰,将她带到自己跟前,两人贴得很紧,紧到一丝缝隙也没有。
他身上这件墨色锦袍的丝线剌得她皮肤疼。
“殿下,你弄疼妾了。”
沈青拂挣扎着想躲开他,“妾不懂殿下在说什么,请殿下放开妾。”
然而她所有的挣扎在太子跟前都是徒劳。
宁玄礼单手桎梏住她,借着醉意吻上她的眼睛,泪珠被他衔至唇间,他似尝酒一般尝了尝她的泪,眼底欲色更甚。“京中盛传靖侯嫡女沈青拂一心爱慕孤,非孤不嫁,你若真的爱慕孤,怎么不肯孤碰你?”
沈青拂昂着头,始终不低下,“殿下把妾当成什么?”
她像一头小兽那样莽撞,“是您醉酒之后的消遣吗?还是……把妾当成楚姐姐的替身了?”
宁玄礼眯起眼来,声色未动。
半晌,他哼笑道,“孤是喝醉了,但是你,不也是在蓄意的勾引孤么?”
沈青拂直视着他,“妾没有。”
宁玄礼从善如流的嗯了声,“没有也无妨。”
未多时,屏风外响起脚步声,侍琴跟侍画返回,“主子,奴婢拿药来了。”
“啊,太子殿下,奴婢参见殿下!”
侍琴赶忙跪下补充道,“太子殿下莫要怪罪,今日是奴婢撺掇主子出来多走动的,本想让主子高兴,没想到殿下会在这里,都是奴婢一个人的错!”
宁玄礼没接这话,只道,“药拿过来。”
侍画连忙奉上,“殿下,药在这里。”
“孤自会为侧妃上药,你们都出去。”宁玄礼吩咐道,“没有孤的允许,不准进来。”
“是,奴婢告退。”
侍琴担忧的看了眼沈青拂,主子,奴婢只能在外面等您了。
“趴下。”宁玄礼道。
沈青拂委屈巴巴的看了看他,才转过身趴下去。
清凉的药油被男人的指腹涂抹,又凉又热的触感,让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。
“不老实,忍着点。”
“……”
宁玄礼指腹有薄茧,触及她肌肤上,就像毛笔摩挲过画纸一般,略有点粗糙。
这一会药油涂完,沈青拂的额头也沁出细密的汗。
被白粉虫咬的地方倒是没那么疼了,这药油还挺管用,她坐直了身,开始当着男人的面,自顾自的穿衣服,他也不挪开视线,就这么自然慵懒的看着她。
末了,他拥住她,带着她一同躺在榻上。
“别动,让孤抱抱你。”
沈青拂看着闭上眼睛的他,心里嗤笑一声,太子殿下,情关难过么,别怕,以后还有更难过的。
“阿拂……”
他呢喃着唤出了她的名字,泛着醉意。
沈青拂有一瞬间的惊讶,
很快摸向自己腰间系着的荷包,捏碎里面的一颗小香药,香味浓郁,让人轻易沉沉睡去。
她微笑,“太子殿下,妾祝殿下,良宵好梦。”
睡熟的男人,手臂还抱得她很紧。
她费了老鼻子劲才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,沉声道,“侍琴,去喊季侍卫过来,就说殿下醉了,送他回乾清殿安歇。”
侍琴领了旨意,“是,奴婢这就去办。”
季长晖赶过来的时候,人还是懵的,今日太子殿下特意不许他们跟着,原是到了百花园的观星台这里。
“给侧妃主子请安。”
沈青拂一脸哀戚,似是失落又是绝望,咬着唇似乎是自嘲的一笑,依旧保持礼仪,语气尽量平和道,“殿下今日酒醉,有劳季侍卫送殿下回去吧。”
季长晖一惊。
这沈侧妃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。
他应下,“侧妃放心,属下会照顾好殿下的。”
季长晖唤来太子轿辇,吩咐几个内侍拥着太子殿下上了轿辇,很快返回了乾清宫。
侍琴为沈青拂整理着衣摆。
“主子这身衣裙上的芙蓉花纹是拿浸过百花蜜的丝线绣的,想不到真能引来蝴蝶。”
她又有几分不解,“不过……主子,殿下喝醉了酒,您为何不趁此大好机会跟太子殿下成了好事呢。”
沈青拂淡笑,
随手捏起一朵鲜花把玩,“我要他求我,我要他清醒着求我。那样,不是更有意思么?”
尊贵的太子殿下万人之上,天下都尽在掌握,这个世界是公平的,总会冒出点他没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。
沈青拂掩住嘴角,轻呼一口气,“我也乏了,我们回吧。”
“是,主子。”
-
乾清殿。
宁玄礼宿醉后,过了辰时才醒,脑袋发沉,他抚了抚额头,“长晖。”
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“孤为何会宿在乾清殿。”
季长晖哽了一下,“殿下不记得昨夜了么,您喝醉了,跟沈侧妃在一起,是沈侧妃吩咐属下送您回来的。”
宁玄礼略显意外的挑眉。
她竟不趁机取宠。
怎么给了她机会,她还不抓住呢。
他不自知的勾起了薄唇,“她没说别的?”
季长晖答道,“没有了。属下昨夜见着沈侧妃,不知怎么回事,侧妃的脸色那可相当难看了,殿下,您该不会酒后乱性了吧?”
宁玄礼皱眉,“胡说。”
未几,乾清殿外走来一位内侍打扮的老公公,严谨的行礼道,“给太子殿下问安。”
正是皇后身边的崔福泉。
宁玄礼正色道,“崔公公免礼,母后要你来东宫,可有要事?”
崔福泉弯腰,“回殿下,皇后娘娘吩咐,请殿下即刻往坤宁宫一趟。”
宁玄礼眸色微敛。
想来是他宿醉的事这么快就被母后知道了。
他过分从容的淡笑,“甚好,孤也很久未向母后请安了。”
坤宁宫。
十几个宫女太监围在宫外长廊上等候侍奉。
皇后正陪着皇帝散步,
两人半生纠缠,到了如今,皇帝被皇后扶持着慢慢一步一步的走下去。
崔福泉行礼道,“陛下,娘娘,太子殿下到了。”
宁玄礼走来,步伐平稳,一双锐眸不乏威严,气场矜贵摄人。
他越来越有储君的样子了。
皇帝目光欣慰。
宁玄礼行礼,“拜见父皇,拜见母后。”
皇帝病弱,低咳了一声,淡笑道,“太子如今监国理政,事务繁忙,平时也要擅自保养啊。”
宁玄礼道,“多谢父皇关怀。”
皇后面色不佳,“太子殿下难得来一趟坤宁宫,本宫已命人晾好了太子平日爱喝的茶,太子来尝尝?”
宁玄礼微笑,“儿臣谢过母后。”
皇帝拍了拍皇后的手,低声道,“去吧。别太动怒,小心你的身子。”
楚灿被自己掐得难以呼吸,手上狠狠施力。
艰难的吐出几个字,“萧良娣……快松开我!”
萧沉玉面色惨白,这一幕,若是被太子殿下撞见,她岂不是成了悍妇!
这样的动静。
附近的凉亭处听得一清二楚。
宁玄礼顿时拧起眉头,“胡闹。”
沈青拂惊呼出声,“啊,殿下,萧良娣怎么跟太子妃姐姐动起手来了。”
宁玄礼默了一瞬。
阿拂向来单纯,自是没看明白,灿灿那动作,分明是自己拉住了萧良娣掐的自己……
沈青拂吓得一颤,站直了身,“这,萧良娣怎可对姐姐下如此重手啊!”
宁玄礼脸色微沉,起身,径直过去。
沈青拂一脸焦急的喃喃道,“楚姐姐可千万别受伤了才好。”
走廊上,萧沉玉咬紧牙关,试图抽离自己的手,“你,好啊,元侧妃,没想到你如此有心计!”
奈何楚灿按得她太紧。
如何也抽不出来。
楚灿冷笑,若是上一世的自己,又岂能想出这种方法,反过来陷害回去呢。
她继续压低了声音,只有萧良娣能听见:
“你不是很想被殿下撞见吗,你猜,殿下此时过来,你会有什么后果。”
萧沉玉脸色一僵,狠狠的抽离自己的手。
好不容易挣脱开,
这一抽手,力道过大,楚灿惊叫一声,失去平衡栽倒,她果断借力,顺势栽过去,眼见着就要撞在走廊的柱子上。
那石柱可是花岗石打造,坚硬无比,尤其是还雕刻花纹,表面纹路凹凸不平。
这一下若是真撞上了,绝对会碰出伤口。
萧沉玉顿时冒出冷汗,“你!”
楚灿的头马上就要磕到石柱了,
下一秒,
一个娇小的身影竟猛地跪在地上接住了她,言语间既关切又着急,“姐姐,你没事吧!”
沈青拂!
楚灿震惊的看着她,
她为何会在此?
还来不及细想,已听到了太子殿下的愠声,“萧良娣,你好大的胆子。”
萧沉玉赶忙跪下请罪,“妾见过太子殿下。”
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赶忙道,“殿下,事实并非您所见那样,妾没有推搡元侧妃,是她自己跌过去的,与妾无关。”
“嘶……”
沈青拂面色苍白,咬了下唇,额头上已沁出汗珠,跌坐在地上,些许狼狈的扶着膝盖,“疼。”
宁玄礼匆匆抱起她来,“哪里疼。”
“殿下,妾……膝盖略有些疼。”沈青拂湿漉漉的眼睛里含着泪意,强装着坚强,摇了摇头,“妾没事,殿下还是先看看楚姐姐吧,也不知她碰到没有。”
楚灿脸色变了几变。
为何沈青拂会扑过来接住她,她本想借势磕在柱子上,好让宁玄礼严惩萧良娣的。
方才殿下应该从走廊另一侧走过来才是,
为何会是从凉亭的方向过来。
楚灿思绪很乱,宁玄礼方才应该没有看见,她抓住萧良娣的手掐自己吧。
她心里陡然有些忐忑,
回应道,“殿下,今日萧良娣凌辱妾,不仅对妾言语欺凌,竟还伸手掐住妾,妾万分困难,才从她手中脱生,还差点撞了石柱,幸好沈妹妹扶了一把,不然……妾的额头怕是要磕伤了。”
她说着抚上自己脖子上被掐的红痕。
宁玄礼向来洞悉万物的眼眸看了看她,敛起锐色,只剩下轻描淡写的平静。
沈青拂伏在男人怀里,他胸腔的愠意明显是被他强行压下去,她感受的分明,她含着泪意无意识的往他怀里蹭了蹭,膝盖疼得她气息微颤。
太子殿下,亲眼看见你的白月光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单纯,你应该是意外比较多吧。
萧沉玉不甘心,“殿下,元侧妃口出妄言,她在说谎,妾根本没有掐她,是她拉着妾的手,自己动的手,跟妾毫无关系。”
“你如何冲撞的元侧妃,孤一清二楚。”
宁玄礼话音风轻云淡,“萧良娣,顶撞侧妃,罚禁足一月,于永安殿闭门思过,非召不得出。”
萧沉玉脸色一白,“殿下!妾冤枉啊!”
宁玄礼不再看她,淡淡道,“来人,带萧良娣回永安殿。”
左右侍卫上前,“是,太子殿下有旨,萧良娣,您请吧。”
萧沉玉深深的吸了口气,目光狠辣的瞪了一眼楚灿,呵,真不愧是太子殿下心尖宠,殿下竟然只信她。
当着外人,太子自然是会向着自己亲自挑选的太子妃。
这个哑巴亏,她也只能吃下去了。
楚灿松了口气,宁玄礼惩治了萧良娣,想必并未看见她的动作,她感激的看着他,“多谢殿下相救,若不是殿下来了,妾还不知要被萧良娣欺负成什么样呢。”
宁玄礼幽深的墨眸盯着她看了一晌。
“元侧妃,你先回宫吧。”他淡淡的扔下这句话,旋即抱着沈青拂转身离去。
楚灿略有惊讶,他不是已经相信她了吗,为何会是这样平淡,连半句宽慰都没有?
……
常熹殿。
宁玄礼抱着沈青拂放在榻上,她疼得皱紧了眉,却还是咬着唇不肯发出一声。
“侍琴,拿药酒来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侍琴赶忙拿来了药酒,“主子这是怎么了……不是说给殿下送了人参茶就回来吗,所以奴婢才没跟着去。”
长裙被男人轻轻挽起,
那白皙的膝盖上果然两处青紫,已经磕碰成这样了。
“主子,这是怎么回事啊。”
侍琴着急的赶忙给沈青拂涂药酒,沈青拂疼得倒吸一口凉气,还是一声不吭。
“这么冒冒失失的就跑过去救人,把自己搞成这样,孤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。”
宁玄礼接过药酒,又给她细细的涂了点。
半晌,方才涂好。
“为何非要去救元侧妃。”
“楚姐姐是殿下挚爱,若是她受了伤,殿下心里又该难过了。”沈青拂温声细语,“妾受点伤,不要紧。”
“如何不要紧?她受伤了孤会担心,难道你受伤了,孤就不担心了吗。”
宁玄礼几乎是脱口而出。
沈青拂眼里沁出点点晶亮,“原来殿下也会担心妾。”
宁玄礼似有叹气,摸了摸她的发顶,“阿拂总是这样为别人考虑。”
他顿了顿,“如今东宫妃妾众多,难免会有争斗。元侧妃,孤相信她有这个本事自保。”
“倒是你,心地单纯,教孤如何放心。”
“殿下放心就是。”
沈青拂娇俏的仰着头,“妾又不争不斗,自然不会惹祸上身啦。”
宁玄礼朗笑一声,“无妨,孤会保护好阿拂。”
……
楚灿本有些担心,
宁玄礼,
为何严惩了萧良娣,却又对她态度平淡。
他到底有否看到了她对萧良娣的动作?
不过接下来的几日,她每每请宁玄礼过来用膳,他也是照常来,言语间,待她还是一如既往,她心里的担心也就很快打消了。
太子殿下一连数日都是在芳华殿用晚膳。
这夜,戌正时分。
夜空已泛上点点星辰,月色朦胧。
太子殿下照旧是从芳华殿出来,坐上轿辇,忽然瞥到辇旁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小侍卫。
宁玄礼好整以暇,“沈侍卫,你来当值?”
回应他的依旧是雌雄难辨的声音,含着一丝认真,“属下不是来当值的,属下是来邀宠的。”
宁玄礼从容笑出声来,“你倒实诚。”
他垂下手,一把捞住人上了轿辇,“既然是来邀宠的,那你拿什么邀宠?”
四周轿夫全都懂事的垂下头,
什么时候太子殿下的口味变了,变得这么粗暴……
还是在芳华殿外。
沈青拂可不想在这儿跟他玩,她红唇微勾,贴在他耳际,“殿下,今夜月色融融,属下就拿这满天繁星相赠,不知,能否邀得殿下宠幸?”
她头上这顶墨冠遮住了额角。
衬得她这张脸在夜色里更为精致。
宁玄礼眸色一下幽邃,薄唇溢出几个字,“摆驾观星台。”
“是,殿下。”轿夫果断抬起轿辇,驶向观星台。
百花园的偏殿,正是观星台未竣之处,夜色皎月,连盛放的繁花都被蒙上了一层薄雾轻纱,带有浮动的花香。
太子殿下的御辇停在了外缘。
众人尽皆低头退下。
季长晖特意交待了众人谁要是敢把今夜之事说出去半句,必定是不要自己脑袋了。所有人都不敢吭半声。
从外殿进内殿,
内殿有一道长梯直上,顺其而上,便是观星台的顶端。
可惜只建了一半,位置还不够高。
此地只有他们两人。
这里,最适合看星星了。
宁玄礼问她,“阿拂知道,为何观星台只建了一半便停了么?”
沈青拂摇了摇头。
只听他道,“大祁四年,孤降生于雨夜,伴有流星,父皇大喜,遂命人建观星台,只建到一半 ,母后便以劳财为由阻止了父皇,她也因此得到父皇的称赞,称为贤后。如今已是大祁二十二年了,母后一次都没有来过观星台。”
“这也是孤第一次,有人陪着。”
他手指冰凉,牵住她的手,彼此温暖了体温。
沈青拂无法避开他深邃的目光,她从容迎上他的视线,眼神憧憬又期盼,“我会一直陪着殿下。”在我享受过皇后之尊之前,我都会陪着你的,太子殿下。
宁玄礼眼底泛起笑意,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。
她轻笑了声,抽出佩剑,压低了嗓音,模拟男声,“这里什么人都没有,看来,殿下只有要靠属下来保护了。”
他抬手抚上她的唇角,嗓音哑感,“没人不更好吗?”
沈青拂不禁舒适的眯起眼,像猫咪被人抚摸皮毛一样舒服,她惬意的勾了一下唇,“殿下,要跟属下玩个游戏么?”
“孤奉陪到底。”
她凑近他耳际说了一句话,只见他耳尖果然攀上熟悉的红。
宁玄礼沉默了一下,“阿拂,怎么鬼点子这么多。”
“那就说好了,殿下。”她笑得很坏。
片刻后,那片空地唯一的一张软毯上,长夜寒风中,男人盘腿而坐,只穿了一件白色中衣,领口半敞着,敛不住这精瘦雕刻一般的薄肌,冷白的肤色,在月色下更显得洁白。他长发垂下,没有一点珠冠,那双眼还蒙着一条白色薄纱长带子,他慢慢的拨动手里的念珠,薄唇偶尔微颤。
“我乃太子亲卫,奉命搜查,阁下行迹可疑,可要让我好好搜一搜才是。”
“你……”
宁玄礼什么都看不见,只能看见模糊的一道影子。
她这双手的触感永远在他意料之外。
竟在他的腹部停留许久。
他一下咬紧了牙,“……搜好了吗?”
只听见她含笑的声音在他耳际漾开,“尚未。”
跟着,那新作的指甲便尖锐的划过他腹肌,不轻不重,没点分寸,像是刻意让他疼一样。
宁玄礼墨眉皱紧,“嘶。”
紧跟着他感觉到温热的体温,跟他越贴越近。
他被按倒在地面上,幸好有张软毯,手中的念珠被夺去,他任由那双手在他身上作乱, 他竟如此坦然的神闲气定。
“阿拂,孤可以取下来了么?”他不等她答复,手指已勾掉那条薄纱。
没想到映入眼中的竟是她清艳妩媚的一双眼,她本该是清冷的面容,此刻染了欲色,红唇邪笑着叼着那条珠串。
像一只妖。
“太子亲卫?”他声音已低哑得彻底。
沈青拂和他一样,只穿了中衣,发丝散开,齿尖却咬着珠串,跪坐在他跟前。
宁玄礼哑笑着抚上她的腰际,“我怎么不知,太子身边有你这么一号人,你是来故意骗人的。”
她口中一吐,珠串砸在他腹上。
“嗯,我是来骗你的。”
……
……
翌日。
乾清殿传出消息:
太子殿下病了。
似是偶感风寒,不需要传召人侍疾。
病得好啊。
沈青拂微微一笑,不枉她昨晚忙活这么久,让太子殿下吹了这么久的冷风,果然感冒了,真好。
不过她却没有事,从观星台回来后,她果断泡了个热水澡。
所以这今日芳华殿内便有热闹看了。
萧良娣冲撞元侧妃被罚禁足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,谁也不敢在当面对元侧妃不敬,除了白雅然。
白良娣家世颇高,不逊于元侧妃的家世。
她又自幼都是高傲的性子。
所以说话也是带刺。
“哎呀,我怎么听说,太子殿下,昨夜从芳华殿出来后,就病了呢。”
皇宫,佛堂。
宁玄礼已经很久没有进过佛堂了,周围都是僧人熟悉的念经声。
他坐在蒲团上,手里拿着一串念珠,慢慢拨动。
那是他常用的纯白色念珠,从他十四岁那年便陪着他了。
那年,他率军亲征南漠。
纵使中了敌军的埋伏,他也毫不畏惧,亲手杀出一条绝境生路,以十万人胜了三十万人。
南漠领主吓得投了降,递交降书。
父皇也愿接受南漠的降书。只不过他不接受。
宁玄礼当众烧了南漠的降书,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为由,拒绝了父皇的领受。继续带军杀穿了南漠,将南漠的领土纳入大祁。从此平云关再无烽烟,至此多年风平浪静。
他领兵凯旋,
却没有得到父皇的称赞。
“四皇子,你用兵过狠,轻视将士的性命。如此行径,日后焉以仁心治国?”
宁玄礼不服。
他单手卸去战甲,昂着头,气场摄人,“儿臣只不过以杀止杀,以战止战罢了。疆场之上刀剑无眼,常见血光。我大祁将士自知此理,否则也就不会上战场了。”
父皇被他气得不行。
当下便把他发落到佛堂修身养性了,这一待就是数月。
那段时日,父皇母后都未曾来看过他。
佛经无论哪一篇,
如今他都能倒背如流了。
宁玄礼闭着眼,默念着熟悉的经文,手里的念珠被他常年摩挲着也越来越滑润了。
“太子殿下,东宫过来一名宫女,为殿下送来衣物。”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“是。”
彼时,一阵轻盈的脚步声踏入他耳底。
“殿下,这是奴婢送来的衣物。夜来风寒,请殿下勿忘添衣。”
这清澈悦耳的声音。
她身上还伴着熟悉的花香气息。
宁玄礼陡然睁开了眼,正对上她那双清艳的眼眸,他旋即吩咐道,“你们都出去。”
“是,殿下,我等告退。”
众人退下。
宁玄礼望着她,视线已移不开,“打扮成这样?”
沈青拂行礼道,“宫中人多眼杂,妾为避人耳目,因而扮成宫女,免得皇后娘娘责怪殿下。妾只是为殿下送来衣物罢了,这就告退了。”
“谁让你走的?”
宁玄礼拉住她的手,念珠硌疼了她手心,她皱了皱眉。
“殿下,这里是佛堂。”
“孤知道。”
他看了眼她送来的衣物,一件墨狐大氅,是他常穿的。
“孤问你,昨晚为何命人送孤回乾清殿。”
“因为殿下醉了。”
宁玄礼薄唇溢出一声哑笑,“孤饮醉了酒,你不是一早就知道么?”
沈青拂站直了身,头也不低,“妾知道。”
她昂着头的样子像极了鹤。
宁玄礼的视线再也无法收回,他手中念珠缠在她手腕,一下将人带近。
他哑声低低的问,“那你还敢自作主张。”
沈青拂被迫跌在他身侧。
她垂着头,再度扬起,眼里尽是坦然和高傲,“妾虽蒲柳之姿,却不愿为殿下折辱。”
宁玄礼皱眉,“此话何解?”
沈青拂眼底浮现湿意,似是自嘲一笑,“殿下昨夜酒醉,虽然抱着的是妾,可殿下喊出口的,却是楚姐姐的名字。”
宁玄礼眉头皱得更深。
他怎么不记得他喊过楚灿的名字。
倒是似乎喊了她的名字……
只听沈青拂又道,“妾知道,殿下心里只有姐姐。妾此来,也是为了姐姐跟殿下重修旧好。殿下与姐姐和睦了,妾便安心了。”
她竟如此爱屋及乌?
为了他,她竟前来帮楚灿?
宁玄礼语调沉了沉,“你倒很大度。”
沈青拂解开念珠的桎梏,在他面前款款跪下,虽然跪着却不低头,“殿下,妾的确仰慕您,爱慕您。但这不意味着您可以欺负妾,侮辱妾。”
她一字一顿道,“妾宁愿孤独终老,也绝不为人替身。”
这样高傲的样子,像极了仙鹤。
始终昂着头。
宁玄礼有一瞬间想到了当年那个不肯低头的自己,也是这样的,宁折不弯。
她和他,竟有相似之处。
他递给她一只手,“起来。”
沈青拂没有抬手放到他手心,反而无视了他,自己站了起来。
“妾今日口不择言。”
她似乎是掩下眼底的泪意,痴笑道,“妾不该冲撞殿下。妾唯有自请禁足绽昙殿,才是妾该做的事。”
“你是在跟孤置气么?”
“妾岂敢。”
沈青拂俯身行礼道,“夜晚更深露重,佛堂不暖,殿下记得添衣,妾告退。”
她就这么走了。
宁玄礼抬手抚上那件墨狐大氅,心中复杂。
楚灿,是他的青梅竹马。
沈青拂……
耳中回响起她这句话,“妾宁愿孤独终老,也绝不为人替身。”
当真掷地有声。
宁玄礼眉头紧皱,陡然自我怀疑。莫非,他昨晚当着她,果真喊了楚灿的名字?
宫道上。
沈青拂步伐轻快,眼里哪还有半分泪意,她舒畅的吩咐道,“侍琴,把我自请禁足的事,宣扬出去。”
侍画会意,“奴婢明白。”
东宫,芳华殿。
楚灿还在抄写女论语,手都酸了。
她不能得罪皇后,皇后是她封为太子妃的唯一阻力。
她记得上一世。
她被封为太子妃之时,皇后就是极不高兴的。
所以这些书文,只能她亲自来抄,免得留下什么把柄。
“主子辛苦了。”
怜香呈上一壶热茶,“主子还是歇会再抄吧,皇后娘娘也真是的,居然罚得这样重。”
“无妨。”
楚灿继续抄写,“殿下重视我,才会为我醉酒,这点惩罚,不算什么。”
她顿了顿,问道,“对了,我托父亲寻的戏班子,父亲可寻来了吗?”
怜香喜笑颜开,“主子放心就是,大将军已经托人回话了,明日戏班子就进东宫了。”
楚灿顺意的微笑,“那就好。”
惜玉忍着笑意,进来禀告,“主子,奴婢听说,沈侧妃自请禁足了,就是方才的事儿。”
楚灿意料之中,“看来她还真是不中用啊。”
怜香赞同道,“主子说的是,沈侧妃真是空有一副美貌。可惜,咱们殿下,是最不看重美貌的。估计是她惹恼了殿下,只能自请禁足了。”
这美人,若是不知情趣。
不知怎么讨男人喜欢。
便是再美,又有何用啊。
惜玉笑道,“奴婢恭喜主子,眼下太子殿下的气,想必都撒在沈侧妃身上了。明日戏班子进宫,主子必定事半功倍!”
“你倒会说话,承你吉言了。”
楚灿满意的一笑,随后沉默了一会,道,“保险起见,我还是去绽昙殿试探一番,看看今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。”
绽昙殿。
沈青拂呆呆的坐在木椅上,神情都有些恍惚。
侍琴演技不如自家主子,只能努力扮演忧心忡忡,“主子,您虽然不得殿下喜欢,但这宫中时日长久,您无论如何也要打起精神来呀。”
楚灿带人过来,正听见这话。
她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不禁一喜,事情的发展也太顺遂了,太符合她的心意了。
“沈妹妹,我来看你了。”
众人纷纷行礼,“拜见元侧妃。”
“都免礼吧。”
楚灿坐在沈青拂对面,惊讶问道,“妹妹,你怎么脸色这样苍白呀。”
沈青拂好像慢吞吞的才回过神,“姐姐……”
她又似羞愧又似自责一般捏紧了手帕,“我,我惹怒了太子殿下,没有帮上姐姐的忙,都是妹妹没用。”
“好妹妹,你这是说哪里话。”
楚灿赶忙握住她的手,“你看你的手这样凉,是发生什么事了。”
沈青拂似乎难以启齿的哽了一下。
“这……”
“妹妹,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?”
“都是妹妹不好。”沈青拂顿了顿,真诚又单纯的望着楚灿,“那我就跟姐姐说了,姐姐可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啊。”
楚灿微笑,“妹妹放心就是。”
沈青拂深吸一口气,婉转说道,“今日我去佛堂看望太子殿下,本欲趁机亲近,不料惹怒了殿下。唯恐殿下罚我,我只好自请禁足绽昙殿。”
她停顿一下,叹气,“我不得殿下喜欢。殿下心里,只有姐姐。姐姐才是殿下心中挚爱,我早就知道的。是我痴心妄想,竟然想……殿下心里能有一点点我的位置。”
果然如此,意料之中的事。
早知道就不过来了,白跑一趟。
楚灿心里似松了口气,淡笑,“妹妹,你何必自请禁足呢,这又是何苦呢。”
沈青拂咬着唇几欲滴下泪来。
“若是我不自请禁足,殿下是不会饶恕我了,恐怕会罚得更重。姐姐,我真是……心灰意冷了。”
心灰意冷?
楚灿怔了怔。
她突然觉得,沈青拂,比她想象中的,可怜多了。
上一世,
面对宁玄礼的不信任,
她又何尝不是心灰意冷。
这沈侧妃,这么快,就体会到她上一世同样的心境了。
楚灿怜悯的看着她,“妹妹不要灰心,来日方长。”
沈青拂。
既然你早晚都会死。
与其死得无声无息,倒不如成全我。
从今以后,你就安安分分的,做好我和宁玄礼之间的试金石吧!
楚灿对自己的无心只有一瞬的感慨。
很快又恢复了如常的表情,在这东宫,她要坐上最高的位置。
牺牲一两个人,又有何妨。
“妹妹,你好生安歇吧,我还要抄写女论语,先回芳华殿了。”
“姐姐慢走。”
侍琴送了元侧妃离去,回来禀告,“回主子,元侧妃果然是笑着走的。”
重生文的女主,是该多笑笑。
毕竟上辈子过得那么痛,
这辈子好不容易重生,还是要多笑笑为好啊。
沈青拂懒散的嗯了声,“取我的琴来,许久没弹了,有点想它。”
“奴婢这就去取琴。”
以往在现代当演员的时候,琴棋书画这种东西,她都逼迫自己学过。
为的是镜头里不用替身。
到如今,想不到用在这里了。
这穿书后的生活,沈青拂过得是一天比一天滋润。
习惯就好。
反正以后还能更滋润。
-
三日后,乾清殿。
宁玄礼批完了所有的折子,捏了捏眉心,“长晖,这几日,侧妃在做什么?”
季长晖答道,“回殿下,元侧妃抄写了女论语给皇后娘娘送去,还另送了一本手抄的金刚经呢。”
宁玄礼沉默了一会。
他是问的沈青拂,并不是问的楚灿。
在他的贴身侍卫眼里,他的侧妃仿佛就只有一个楚灿。
他最在意的,分明应该是楚灿。
宁玄礼瞥他一眼,“孤是问沈侧妃。”
季长晖悠长的噢了声,“噢,沈侧妃啊,她自请禁足了啊。”
宁玄礼眯了眯眼,“长晖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
“你真是个大聪明。”
“……?”
季长晖有点不好意思的挠挠头,“真的吗?属下谢殿下夸奖。”
“孤没有在夸你。”
宁玄礼重重的扶了下额头,“你给孤退下。”
季长晖不明所以,“是,殿下。”
殿内空无一人,安静到宁玄礼甚至能听清楚自己的呼吸声跟心跳声。
书案上还放着那张没来得及扔掉的笔墨。
尽管被他揉皱了,还是能清楚的看到上面的字迹。他的书法飘逸不乏锐利,笔锋过去,独有味道。这副笔墨,唯一可惜的是,最后的舟字被墨点晕染了,不完美。
宁玄礼起身,走出殿外,步伐快而平稳。
季长晖跟在后面,“殿下,您这是要去哪儿啊?”
回答他的只有太子殿下如常的平淡嗓音,“绽昙殿。”
绽昙殿。
侍琴焚了一炉精致檀香,安静坐下听沈青拂抚琴。
沈青拂弹了一首高山流水。
琴音在她指尖倾泻出来,流畅而清冽。
彼时,听到殿外响起脚步声,她果断拿下头上的发钗,轻轻的往琴弦上划了一道。
琴音并未停下。
宁玄礼走进殿内,方有人呼唤道,“太子殿下到——”
“拜见太子殿下。”
“拜见太子殿下。”
沈青拂停下抚琴,行礼道,“妾参见殿下,愿殿下万安。”
她的表情看起来无波无澜,仿佛这几日的禁足,让她的心都安静了不少。
本来就清冷的模样,更显得圣洁了。
宁玄礼递给她手,不由分说就拉她起来,不容拒绝。
“怎么这几日都不出来走动了。”
“殿下忘了,妾在禁足。”
“孤没忘。”
宁玄礼盯着她,“是你自己禁的自己,孤又没禁你。”
沈青拂点头,“所以妾又岂敢在殿下跟前乱晃呢。”
“你倒是言出必行。”
宁玄礼语调慵懒,“方才不是在弹琴吗,接着弹。”
“是。”
沈青拂坐回琴前,接着弹奏高山流水。
宁玄礼从未见过她如此淡然悠远的样子,仿佛脱离尘世。
他印象中的她,
新婚夜连合衾酒都会喝醉,捉个蝴蝶都能被虫子咬。
有点笨拙。
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,那双手白皙柔嫩,触感是极佳的,连拨弄琴弦都像极了在炫耀她那双白玉一般的手。
正当其时,她手下的琴弦陡然应声而断。
“呃!”
沈青拂没忍住喊出了声,手指被断开的琴弦割破了一点。
宁玄礼一把拉过她的手,白皙的指尖沁出了血珠,他顿时拧紧眉头,沉声道,“侍琴,还不快去拿药来!”
“奴婢这就去!”
“主子!”
侍琴赶忙道,“您这几日思念殿下,终日里都在弹琴,难怪这琴弦会断开呢。”
宁玄礼仔细一看,她这手指上除了那道割伤,指腹上竟已有了大大小小的红色勒痕。
“你!”
他手中不由得发力,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。你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。”
沈青拂皱眉,“殿下弄疼妾了。”
宁玄礼松了手,一言不发的给她上药,他的动作好像在处理着白瓷上的裂痕。
药上好了,沈青拂收拢手指,“殿下亲自为妾上药,妾实在惶恐。”
“怕什么,又不是头一回了。”
“……”
沈青拂知道他说的是在百花园的那次。
“孤来找你,是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沈青拂的声音依旧淡然,“妾洗耳恭听。”
虽是这样说,可她的人却后退了一步,
下一刻,她纤瘦的手腕便被他拉住,一下带到跟前。
宁玄礼下颚收紧,低觑着她,“孤要告诉你——”
沈青拂被他拉到眼前,眼神茫然无措。
又是这样的眼神……
宁玄礼眸色一暗,慎重的看着她,“你不是谁的替身,你不是任何人的替身,你就是你,沈青拂就是沈青拂。”
“谢殿下赏赐!”
“谢殿下赏!”
他好似从未有过这样的欢愉,既痛快又高兴,更有一丝欣慰。
“阿拂,这自然是真的。”
听见了他的肯定,
沈青拂恍然似才从梦中醒过来,欣喜一笑,“妾竟有如此福分,能为殿下诞育皇嗣。”
这影门的孕丹,竟当真连医术最为高超的院判都能瞒骗过去,实是不简。
她从容卧在男人怀里,“太好了,殿下。”
宁玄礼下颚抵在她额头上,嗓音低哑却含着喜色,“阿拂,你就是最有福气的人,我们的孩子,也会是最有福气的孩子。”
他旋即传来季长晖。
“长晖,去坤宁宫报喜,沈侧妃有孕,东宫大喜,母后大喜,当与之同乐。”
季长晖一愣,
好家伙,沈侧妃有喜了!
“属下即刻去坤宁宫!”
坤宁宫得到消息时,皇后还在礼佛,一听到沈侧妃有孕,当即喜笑颜开。
“好,甚好!遍传东宫!”
皇后又吩咐道,“福泉,这是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孩子,本宫要叩谢祖宗保佑,待选个良辰吉日,叫上太子跟元侧妃,沈侧妃,一并酬谢宗庙,行大礼。”
崔福泉应下,“奴才明白。”
消息很快传遍了东宫,自然也少不了芳华殿。
芳华殿内,
众侍婢都退下。
只有楚灿跟杜若两个人。
昏暗的烛火明明灭灭。
杜若瞄了一眼元侧妃的表情,思索道,“姐姐,如今沈侧妃是有喜了,不过姐姐才是殿下的太子妃,她是越不过您去的。”
烛火半明,遮掩住楚灿一半的脸庞,她不甘心的捏紧手指。
“可她若真的生下皇子,岂不是殿下长子吗!”
杜若眼里的思量一闪即逝。
她转而宽慰道,“姐姐安心便是,万一生的是个小公主,也是没什么用的。”
楚灿瞥她一眼,“若我要除掉沈侧妃腹中之子,你可有办法?”
杜若陷入沉思。
上次赏菊宴,那张写着大不敬之语的画纸,都没能除去沈侧妃。
可见沈侧妃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。
她沉默了一晌,淡笑道,“姐姐,这女子怀胎要历时十个月,从怀上到生产,必得仔细再仔细,若有一丝不慎,恐怕就难以保住。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不过,姐姐即将封为太子妃,还是待您稳住太子妃之位,再有动作为好,眼下东宫可不宜再生事端了。”
楚灿略一沉思。
莲儿的事已让宁玄礼疑心她,确实不宜这么快就下手。
待过了中秋行了册封礼,
到那时,还不过一个月,也不迟。
楚灿勉强才沉住气,“好,就再等一个月。”
杜若似乎不露痕迹的松了口气,“姐姐英明。”
“还有一件事。”
楚灿顿了顿,“今年这场中秋夜宴太后颇为看重,我必得料理妥当,让太后放心,杜奉仪,你随我一同料理,如何?”
杜若干巴巴的笑了一声,“姐姐,妾出身微寒,怎么懂得这些,还怕给姐姐添麻烦呢,还是姐姐独自料理中秋宴为好。”
楚灿哼了声,“给你机会,你不中用。”
杜若俯身行礼,“都是妾无能。”
楚灿烦躁的挥了挥手,“好了,你退下吧。”
“妾告退。”
……
翌日,常熹殿。
太子殿下送来的赏赐摞得老高,安枕用的一对玉如意,八宝玲珑骰子,双熊昭瑞摆件,更有其他珍宝。
皇后也送来了不少赏赐。
几个侍女盘点了许久,才收入库房。
不多时,侍琴进来禀告,“主子,杜奉仪到访。”
此刻还是辰时,
来得还真够早的。
沈青拂红唇微勾,“请进来吧。”
“是,主子。”
杜若被侍琴引进来,她匆匆掠过这些忙碌的侍女,心下也是暗自一惊。
想不到常熹殿如此热闹。
她心中更有一丝窃喜,还好她今日过来了,没有拖到更晚的时间再来拜访。
“给侧妃姐姐请安。”
“妹妹快起来吧。”
沈青拂给她倒了杯茶,微笑,“杜奉仪,我如今有孕喝不了茶,这茶是毛尖,你若觉着喝起来尚可,那便多尝尝吧。”
她看起来真是平易近人。
说话也没有漏洞。
尤其是望着自己的腹处,还尚有为人母的喜悦跟慰藉。
看来沈侧妃这胎,的确没有什么异样。
杜若哎了声,接过茶,一边品茶一边笑道,“侧妃姐姐真是好福气啊,这么快就有孕了,妹妹可要好好沾一沾姐姐的福气。”
沈青拂害羞的抿起红唇,“若论福气,有谁能比得过楚姐姐呢。”
“啊,是了。”
杜若不露痕迹的说道,“我听说,元侧妃要主理中秋宴,等过了中秋,她也就正式被封为太子妃了。”
沈青拂眼里满是真诚,她真心实意,“那可真要好好恭喜楚姐姐了。”
“主子向来心软善良,今遭才差点吃了大亏啊!”
侍琴抹去眼泪,朝太子殿下磕头,“殿下,主子宁死都不愿受这不白之冤,还请殿下明察秋毫之末,彻查莲儿背后之人,还以公道!”
说罢,又是一声重重的叩头。
沈青拂心疼的赶忙将她扶起,泪珠在眼眶中将落未落,她嗓音疲倦又含着不忍,“殿下……莲儿已被处死,妾不忍心再造杀孽,还是到此为止吧。”
宁玄礼心中一紧。
阿拂,永远这么善良。
吃了这么大一个亏,还在为别人考虑。
他立刻沉声吩咐道,“长晖,派人去搜查侍女莲儿的房间,所有与她交涉过的人,通通盘问一遍,若有吞吐不肯说真话的,即刻发落慎刑司,严刑拷问。”
“属下领命!”
季长晖领了旨意便退下了。
楚灿瞳孔猛然微缩,莲儿已死,死无对证,何况,她早已安排好了假的证据放在了莲儿的房间,应该是查不到她身上的……
她缓慢松下口气,又佯笑道,“殿下,今日沈妹妹也受惊了,妾就在库房寻一把和田玉如意,送给沈妹妹压惊吧。”
宁玄礼只是淡淡的嗯了声,
没有其他回应。
沈青拂严谨行礼,嗓音还是沙哑,“姐姐,玉如意过于贵重,妾不敢妄自收下,既然今日只是误会一场,就让误会终止于此吧。”
楚灿强行挤出一个微笑,“好,那就依妹妹的。”
她继而对宁玄礼道,“殿下,母后今日头风发作,妾这就去侍疾。”
宁玄礼略一摆手,“不必。”
想来,母后应当听得一清二楚,他也是时候跟母后有个交代。
“孤亲自侍疾,你们全部退下。”
“是,妾告退。”
“妾告退。”
坤宁宫终于安静下来。
宁玄礼慢条斯理把玩着手里的这对双鱼玉佩,跟着单手收进袖中。
他旋即走进内殿,行礼,“给母后请安。”
皇后一脸不悦。
单手拄着头,想说话,又不知该如何说,从何说起。
半晌,
她淡淡问道,
“太子,你是何时,竟染上了你大皇兄荒唐纵欲的毛病?”
“是儿臣有错。”
“是吗?或许吧。”
皇后不置可否,“今日这事,无非就两个结论,若不是沈侧妃媚惑君上,就是太子你纵情荒唐。既然今日你已当着东宫这么多人,亲自认下了荒唐的罪名,本宫也无谓与你再做争辩。”
“母后英明。”
皇后拧起了眉头,“不过,本宫要切切实实的问一句实话,此刻,只有我们母子二人,太子大可跟本宫实话实说。”
宁玄礼微笑,“母后想问什么就问,儿臣必定知无不答。”
“那好,本宫问你。”
皇后沉声问道,“究竟是不是沈侧妃勾引的你,她到底是不是个狐媚的。”
她纵然觉得沈侧妃向来是个乖巧懂事的。
但这件事上,她是了解太子的,太子行事一丝不苟,怎会如此荒唐。
宁玄礼低低的笑了一声,“母后不是都听见了吗,一切都如儿臣所言,沈侧妃年纪轻,哪里懂得这些,此等隐私之事,应当不用儿臣再与母后重复一遭了吧。”
皇后略有气结。
“难怪沈侧妃如此维护太子,坚决不肯说出那另一半玉佩的主人是何人。”
她重重按了一下眉心,“太子殿下,你行事一向严谨克制,如此出格之事,有过一遭也就罢了,日后不要再有。”
“母后教诲的是。”
宁玄礼说着便已起身,“儿臣尚有政务要处理,母后的头风病,还是传太医来看看为好。”
“慢着。”
皇后登时脸色一变,“依本宫看来,近日,太子就先不要宣召沈侧妃伴驾了。”
她说罢转身离去。
宁玄礼望着她的背影,缓慢的收回视线,楚灿已朝他跑过来,娇笑着挽住他手臂,“殿下,咱们还没看见野貂呢,您陪妾去找找吧。”
宁玄礼沉默了一会,“……好。”
两人再度纵马而去。
楚灿回眸瞥了一眼那个娇小的显得萧瑟的背影,沈侧妃,宁玄礼本就不喜欢你,你出点丑对他来说,无甚影响。
反正你今日也没有受伤,所以也怪我不得。
翌日,沈青拂便以坠马心惊为由请了随行太医上报,宁玄礼准她提前返程,回东宫休养。这木兰围场此地,便独有楚灿一人伴驾。
连着在围场上跑马了三日之久。
楚灿很畅快,手里把玩着宁玄礼送的及笄礼,那支精致的玛瑙步摇,她要纵马自然是不适合戴步摇,这几日相信宁玄礼已晓得她的与众不同,尤其还有那个沈侧妃做陪衬。
怜香奉上一壶牛乳茶,
“奴婢恭喜主子,独得殿下恩宠。”
惜玉也在一旁附和,“是啊,主子,那个沈侧妃早早的回宫去了,想必是在殿下跟前被主子给比下去,她自惭形秽了。”
楚灿心满意足。
这一世,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,如此顺利。
-
太子围帐。
奏章一份没少的送了过来,在木兰围场,宁玄礼还在批折子,一直到夜半,方才批完。
太子殿下命人照旧点上了宁神香。
才一上榻,便已入梦。
梦境。
似乎是季长晖急匆匆的带来了她的信件。
宁玄礼展信,信上字迹格外熟悉,是她的笔迹,如今却多了一分决绝和凄然。
妾沈氏请殿下安:
妾对殿下寸心寸灰,今伏惟殿下久安,妾愿自断情丝,终老不见。
宁玄礼心中一紧,“人在何处!”
季长晖茫然,“殿下,何人?”
矜贵傲然的太子殿下却像疯了一样,一把捏住他的衣领,“孤问你,沈侧妃,沈青拂,人在何处!”
季长晖愣住,“殿下,您忘了,沈侧妃不是回宫了吗?”
现实与梦境纠缠,
宁玄礼似乎也分辨不清,他墨眉拧起,咬着牙挤出几个字,“给孤备马。”
乌骓马一日千里,他已经很多年未曾骑过了,长风而过,他纵马拦在一辆华贵马车跟前,堵住去路。
“下来。”他命令道。
“……”马车上的人没有动静。
宁玄礼长剑一划,马车前面的帘布被直接割断,正对上女子惊讶又胆怯的目光,她缩在马车里,似乎很不想看见他。
至少在此刻,她不想。
“没有孤的允许,你竟敢私自逃走。”他墨眸满是危险,薄唇抿成一条直线。
她怯懦的连额间都沁出了冷汗,颤抖着道,“殿下,妾愿祝殿下和楚姐姐白头偕老,求殿下放妾一条生路。”
“生路?”
他咬着牙挤出一声冷笑,“怎么,阿拂觉得留在东宫,便是死路一条么?”
她红着眼掉下泪来,一滴一滴的泪珠,盈透可怜。
“妾已与殿下表明心迹,唯愿与殿下终老不见。”
“你觉得有可能么?”
宁玄礼翻身下马,几步走进车里,直接把人单手带下来扔到马背上,“告诉孤,离了孤,你要去哪儿?”
她被迫趴在马背上,大惊失色,连求饶的声音都带着哭腔,“求殿下饶了妾吧!”
乌骓纵风而去,她被颠簸得抓紧了马背的鬃毛。
“殿下!妾知错了!殿下,求您放了妾吧!”
她的声音破碎到被淹没在风里,直到她被颠簸得没有了一点力气,瘫软在马背上,似乎才被男人怜惜似的捞了起来,按在怀里,一下也动弹不了了。
“孤不准你走,听明白了吗。”
男人恶狠狠的声音,吓得她只剩下哆嗦,眼里噙着泪,什么话也不敢说了。
“回话。”
“听……听明白了。”
她麻木的望着两处的风景,似乎又回到了木兰围场,密林,长道,花鸟,走兽……
她发髻早已松散,青丝随着长风而飘散开,身上那件青色纱衣也被彼此纠缠得皱巴巴的,松开了一半。
直到到了一处仙境一般的地方。
溪水潺潺,有野花一簇一簇的盛开,还有一两只的小蝴蝶一掠而过。
她被放到地上,男人单膝跪地,俯身看她,那双眼里盛满了怒意和欲色,好像能吞没一切,自然能连她也一起吞个干净。
她吓得慌了神,哆嗦着后退。
衣裳却松散开来,露出一段羊脂白玉似的肩膀,她陡然不敢动了。
“怎么不跑了?”他沉沉的问。
“……”她咬着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,那地上的草划得她皮肤疼,双腿已经软到退不动半步。
幕天席地,天地万物都在注视着一切的发生。
……
……
她一开始还咬着牙不肯发出一声音节,连发梢都被他吻过,更遑论其他,这里分明安静的能听见溪水流动的声音,鸟兽蝉鸣的声音,也能听到她的声音。到了后面,她哭喊的声音都哑了,颤抖的唇被带有薄茧的手指轻轻抚弄。
他说,“阿拂,永远也不要离开孤。”
你真的想走吗?
是么?
宁玄礼嗓子干涩,清醒了过来。
又是一场梦。
甚至是,没有一丁点现实逻辑的梦。
他只能想到唯一一个烂俗的解释,因日有所思,故夜有所梦。
外面的天已露出鱼肚白的颜色,有点微亮。宁玄礼默默的注视了天外良久,直到身上的汗渍都晾干了,饮下一杯凉茶,冷静些许。
他走到书案前,缠上念珠写下静字。
静、静、静……
照见五蕴皆空,度一切苦厄……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凡所有相,皆是虚妄,皆是虚妄!
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,手中的墨笔,一下被掷到一旁,笔下的这许多静字,执笔写了这许久,竟然全部都是拂字。他的心,已经乱了。
他强迫自己沉寂了很久。
“长晖。”
“属下在。”
季长晖已经习惯了殿下醒来,他也会自动跟着醒,“殿下有何吩咐?”
宁玄礼喉结一滚,嗓音喑哑,“天亮返程。”
“是,属下这就通知下去。”
宁玄礼慢慢拨动手中的念珠,过了许久,情绪才复又平静,他面无表情的折起这些笔墨,对着烛台烧成灰烬。
笔迹纵然烧成了灰。
可他的心底,已被烙上了这个拂字。
他闭了闭眼,他已经无法否认了,再否认下去,只是哄骗着自己罢了。他曾以为他会只喜爱楚灿一个人,到如今……
难道,他能同时喜爱两个女人吗?
宁玄礼很厌恶这样的自己。
天亮后,太子銮驾返程,回到东宫。
芳华殿。
楚灿意外的收到太子殿下的重赏,黄金千两,东珠一斛。
还是季长晖亲自送来的赏赐。
怜香欣喜道,“主子,奴婢已经打听过了,这是殿下独独赐给您的,旁人只有羡慕的份儿了!”
楚灿确实很意外,很惊喜。
她知道宁玄礼爱她,但没想到,他竟这样珍视自己。上一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厚赏。
她当即吩咐道,“怜香,你亲自安排,芳华殿众人,每人一两黄金。”
“是,奴婢谢主子赏赐!”
当日之后,宁玄礼似是前朝事务繁忙,近来些日子,都是留在前朝处理政务,夜半才归,他就像是要把自己忙碌成政治机器一样,只顾着朝政。就连皇后都派崔福泉过来劝他,让他注意休息,有空就去后院走走换换心情。宁玄礼只是应下,并未照做。
直到是季长晖跟在他身边,也跟着快忙得吐血了。
他见季长晖憔悴了许多,才停了一天的政务,让他自行回府休养。
沈青拂这些日子,就过得轻松自在多了。
日常看看书下下棋,要么就是去莲塘赏莲,去百花园赏花,在绽昙殿前面新扎的秋千上荡秋千。
最重要的是,不用演戏。
眼下她正伏在案上画着牡丹花,太子殿下生辰快到了,她怎么也得糊弄一下,免得到时候拿不出贺礼,再落下个罪过。
“主子,元侧妃到了。”侍琴禀报。
“晓得了。”
沈青拂随手拿了一本《徐霞客游记》放在案上,遮住了牡丹花的风光。
“沈妹妹,许久未见,你近来如何呀?”
楚灿含笑的声音传来,丹唇未启笑先闻,她近来可谓是意气风发,素来明媚的面容都带有了几分张扬。
“给姐姐请安。”
“妹妹何须行礼,我们都这么熟悉了。”
楚灿拉着沈青拂的手,笑道,“妹妹近来消瘦了,是什么缘故。”
她知道自己在明知故问。
不用问就知道,从木兰围场回来以后,沈青拂已经心灰意冷,体弱多病。要不了多久,她就会像上一世一样,病死在东宫。
她会让她发挥最后一点作用再去死的。
沈青拂轻轻叹息,“妾也不知,只是每日都在喝药罢了。”
她每日都让侍琴去司药房取药,熬药,熬完了倒在花盆里。外人看来,她自然是病了。为了模仿病态的样子,她近来已经不吃晚饭,确实瘦了一些。
“妹妹的病,是心病罢了。”
楚灿善意的微笑,“心病,自需心药医。我今日过来,正是为了给妹妹提供一副心药。”
她顿了顿,道,“不逾几日就到殿下的生辰了,我想请妹妹届时为殿下献舞一曲,博得殿下的欢心,自然妹妹的心病也就不药而愈了。”
沈青拂微微一愣,“可是妾……不会跳舞。”
原书里这沈侧妃就是死在了献舞之后。
楚灿把她当做试金石,特意让她献舞,试探太子对她的情谊,太子眼里只有楚灿,沈侧妃彻底心死,没过几天就香消玉殒了。
这一天,终于要来了么?
“妹妹莫慌。”
楚灿殷切笑道,“我也不善舞艺,又不想吃这个苦,只好麻烦妹妹了。我特意请了京中有名的舞姬,教导妹妹盘鼓舞,妹妹不如考虑一下?”
沈青拂似有犹豫,“姐姐,妾……”
“妹妹何等美貌,岂可辜负。”楚灿拉着她的手走到梳妆镜前,双手覆在她肩膀上,略带强制的让她坐下。
“你看,你长得多么美丽。”
她好似在催眠她一样,“我为妹妹上个琼花妆吧,琼花妆最适合盘鼓舞了。”
楚灿取了胭脂,精心的为她作妆,轻轻勾勒着她的眉眼,红唇,半晌后,一个艳若桃李的琼花妆就画好了。
“妹妹,你瞧。”
沈青拂望进铜镜里,率先看见的并不是自己的脸,而是楚灿那意味深长的笑容,她跟着勾起红唇,似是枯井一般无澜的眼底浮现点点生机,“姐姐,当真是妙笔生花啊。”
“妹妹满意就好。”
楚灿一直都知道,沈青拂单纯,没有心机,是最容易骗的,尤其,她还长了一个对宁玄礼痴心的脑子。
她抬手抚上沈青拂的脸。
“妹妹,你考虑得如何呀?”
沈青拂脸上浮现喜色,回头望她,眼底满是真诚,“姐姐这样待我,我愿回报姐姐,为姐姐略尽绵力。”
楚灿莞尔一笑,“妹妹的心病,想来也会如期而愈。”
沈青拂,你不要怪我利用你,你这样的美貌,若是在宁玄礼心里没有丝毫波澜,才能证明他的心里,只有我一个。
你,就当我和宁玄礼之间的试金石吧!
若事过之后,你真的心死离世,你且放心,你的后事,我会为你想好。你死以后,我必会为你多烧点纸钱,好让你在黄泉路上过得舒坦。
沈青拂仰起头,眼里写满了坦诚,感激,“多谢姐姐。”
楚灿,我是要多谢你。谢你这双手,送我上青云。
既然你想赌,那我就陪你。
且看我们两个谁会赌赢,谁会满盘皆输!
-
太子生辰。
芳华殿。
宁玄礼应邀而来,他这几日忙于政务,脸上也有几分倦懒,有一搭没一搭的饮着薄酒,眸色不定,不知在想些什么。
楚灿笑道,“寻常的丝竹管弦,想来殿下都已听腻了。”
宁玄礼慵懒的嗯了声,没有接话。
只听楚灿又道,“今日乃是殿下生辰,如此喜日,妾特意为殿下准备了一曲盘鼓舞,殿下可要一观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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