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度一直都以冷静自持示人,自从苏以微带着他们的孩子出现在他的生活中,他每天都在压抑情绪。
如今我信了,他是真的不爱苏以微了。
我了解他,清楚他为什么会对苏以微下死手。
因为苏以微害他和我离婚。
因为苏以微害死了他们的女儿。
更是因为他自己软弱无能,优柔寡断。
他既想要我的爱,又想要苏以微生下的那对龙凤胎。
他狠不下心做出取舍,是苏以微帮了他。
他被警方带走时,神情悲怆,轻声喊我的名字。
这一刻的他无比脆弱,像是随时都会变成碎片。
怀里的女儿哭个不停,我没有回应裴度,抱着女儿快步回家。
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回头。
我明明成全了裴度和苏以微,但裴度还是难逃被囚。
命运造化弄人,可命运又是公平的。
裴度想见我。
周岩一边忐忑地偷瞄许漾,一边低声下气求我。
裴度出事后,整个裴家都乱套了。
他拒绝见裴父裴母为他找的律师,对杀死苏以微的罪行供认不讳。
他唯一的诉求是想再见我一面。
我答应了。
去见他的那天,我拜托许漾帮我照顾女儿。
隔着铁窗,我无声地与裴度对视。
他一副邋遢颓废的样子,只有在看见我时,眼底才会有亮光。
梨梨。
裴度。
继续沉默。
直到时间到了,裴度也没有和我说第二句话。
我亦如此。
回到家,女儿睡着了。
许漾兴奋地跟我分享裴家发生的事。
裴母把许薇薇生的儿子赶出了裴家。
不光如此,裴母还联系了许漾。
让许漾问我愿不愿意带着女儿回裴家。
我自然不愿意,许漾也知道,所以她言辞犀利刺了裴母几句。
自此,我与裴家再无半点关系。
我也没有关注裴度后来怎么样了。
女儿上幼儿园时,问起了她的爸爸。
我告诉她,她的爸爸做了错事,所以我们分开了。
女儿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,几秒后抱住了我。
妈妈不哭,有糖糖在,糖糖会像爸爸爱妈妈一样爱妈妈。
泪水决堤,多年来隐忍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。
糖糖,妈妈永远爱你。
裴度,如果有下辈子,我希望你和我都生在普通人家。
没有家族利益的牵扯,没有尔虞我诈的算计。
我们做一对寻常夫妻。
只是啊,在我的有生之年,我都不会原谅你。
女儿一天天长大,很快到了上小学的年纪。
这天我在书架上给她找书时,意外碰掉了一本书。
我弯腰去捡,惊讶地发现那不是书,是一本日记。
包着书封的日记本,不翻开根本发现不了。
字迹飘逸,遒劲,入纸三分,是裴度写的。
我没有仔细看裴度在日记里写了什么。
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书房。
和裴度离婚已经过去了很多年,我没有留下他的一张照片。
但我总能从女儿那张脸上看出裴度的影子。
裴度成了我生命中禁止被提及的人。
时间一晃过去几十年。
我老了,长出了满头白发。
平时最爱做的事是坐在小院里晒太阳。
这天女儿打电话,说要带外孙和外孙女来看我。
风吹过我苍老的脸颊,我突然问:糖糖,你认识裴度吗?
女儿顿了顿,说不认识。
阳光有些刺眼,我眯着眼睛思考半天。
到底是老了,连裴度是谁都想不起来了。
电话那头女儿的声音逐渐带上哭腔。
接着是桌椅翻倒的声音,她哭着求我:妈,你再等等,让我见你最后一面。
等?
我要等谁?
等女儿吗?
还是等裴度?
裴度是谁?
我为什么要等他?
天空传来几声响雷,顷刻间乌云遮住了太阳。
我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去。
眼皮似千万斤沉重。
我的身体开始变轻。
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响起。
梨梨。
是裴度吗?
回应我的只有风声,以及女儿女婿,外孙外孙女的哭声。
意识坠入深渊的最后一秒,我记起了裴度是谁。
一个爱我,却又伤我极深的男人。
下辈子,下下辈子,我都不要遇见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