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陆越川扶着徐瑶走在后面,没有听清。
“你说什么?”
队友张了张嘴,没有勇气再念。
缓了很久才支支吾吾地开口:“陆……陆哥,桌上有一封嫂子留给你的离婚申请……”这一次,他听清了。
陆越川扶着徐瑶的手瞬间塌下,徐瑶一个没站稳崴了脚。
“嘶,越川。”
她的声音娇柔,可男人却没有回头。
陆越川推开挤在房间里的人,揪住出声的那个人的衣领。
“你说什么?
你再说一遍!”
他的脸色阴沉,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气势瞬间铺散开来。
边上的队友们一愣,谁也不敢说话。
队友咽了咽口水,艰难地开口:“嫂……嫂子给你留了信,就在桌上。”
陆越川推开他,有些颤抖地拿起桌上的信纸。
第一行是几个大字。
婚姻关系解除申请。
申请人:陆越川、余南卿。
徐瑶歪着脚走进来,还想像之前那样攀上陆越川的手臂。
“越川,我脚疼。
“陆越川猛地抽回手。
“啊!”
因为动作太大,徐瑶不受控制地往地上倒去。
这下是真的崴到了。
她抽了几口凉气,脸色一瞬间的扭曲。
陆越川紧紧抓着那份离婚申请,对徐瑶的动作没有半份关心。
“我去找政委!”
陆越川脸色青白,跨过地上的徐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
“越川、越川!”
看着他的背影,徐瑶慌了,像是有什么事情在脱离她的控制。
她很想爬起来追上去,可脚踝处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停下。
徐瑶只能大声地喊着,试图让男人回头。
她喊得越大声,男人离开的速度越快。
像是在逃避什么洪水猛兽。
最后还是一个看不下去的队友伸手将她扶了起来。
“徐瑶姐你别生气,余老师给陆哥留了离婚申请,所以陆营长才这么着急的。”
“我们送你去医务室吧。”
徐瑶眼神一亮,迫不及待地抓住扶着自己的队友焦急地问:“你说什么?
余南卿要和越川哥离婚?”
她的声音急切,满脸兴奋。
和平时伪装出来的温柔贤淑、与世无争完全不一样。
扶着她的人身子一顿,眼里不自觉带上了打量和狐疑。
其他人也没错过这一面,脸上的关心和热切也少了许多。
徐瑶心下一惊,连忙收敛住激动,眼泪欲掉不掉:“对不起啊,我的脚实在是太疼了,所以失态了。”
男人嗯了一声,转头叫了另一个人过来。
一起将需要送去了医护室。
病房内,医生正在给徐瑶的脚上药。
病房外,几个队友或站或坐,都有些沉默。
“嫂子和陆哥分手,会不会是因为徐老师啊……”几人中最年轻的小赵率先受不了的开口。
“别胡说,陆哥不是这样的人。”
立刻有人骂道。
小赵抿了抿嘴,犹豫地说:“那徐老师呢?”
“徐老师没回来之前,陆哥和嫂子明明好好的。”
“你们说,嫂子是不是听到我们说的话了?”
几人下意识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老张。
接收到兄弟们的视线,老张脸色涨红:“不可能,嫂子的离婚申请是几天前就批准了的,跟我没关系!”
小赵垂下头,声音很轻:“可不管怎么样,嫂子才是陆哥的革命伴侣,嫂子有对我们那么好。
““中午那些话……本来就不应该说。”
“……”6此时,陆越川也拿着离婚申请敲响了政委家的门。
“砰砰砰!”
“砰砰砰!”
院子里的灯亮起,政委的妻子周嫂子出来开门。
“陆营长?
快进来吧,你找我们老王什么事啊?”
见到一脸着急的陆越川,周嫂子连忙打开院门让他进来。
陆越川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连忙冲进了房间。
政委正坐在沙发上看报,见他急匆匆地进来皱了皱眉:“出什么事了?”
陆越川冷着脸将离婚申请递到政委面前,问道:“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
我根本没有签过这个申请!”
政委愣了一下,很快想通了事情经过。
“慧琴,给越川倒杯热茶。”
周嫂子点点头,去厨房烧水了。
陆越川下颌紧绷,执着的想要个答案。
政委叹了口气,解释道:“五天前,余老师亲自拿着这封申请来找我,说是要跟你解除关系。”
“我看上面的字迹确实是你的,就同意了。”
陆越川瞳孔微震,他想起来了。
我从老家回来的那天晚上,确实是拿过一张申请给他签字。
可我说的,明明是介绍信的申请啊。
怎么……怎么会是……“政委,我不知道那是解除关系的申请……”他的声音沙哑,像是沙漠中苦行已久的旅人。
政委喝茶的手停了片刻,表情却没有半分变化。
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。
陆越川注意到了这点,不敢置信地看向政委。
“为什么?”
在战场上面对敌人都不曾有过害怕的汉子,现在却红了眼眶。
政委沉默了很久,才说道:“越川,你和徐瑶到底什么关系?”
陆越川怔愣了一瞬:“瑶瑶?
我只是把她当朋友。”
政委皱眉,恨铁不成钢地将茶杯重重放下。
“陆越川!
你怎么还执迷不悟!”
周嫂子这时也端着热水出来了。
估计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,一向和善的周嫂子此时也沉下了脸。
“陆营长,有些话你偏偏自己就好了,别把别人都当成瞎子。”
她这话说的不客气,陆越川也后知后觉到了不对劲。
“嫂子,你什么意思?”
周嫂子将手里的东西放下,坐到了政委边上。
“我问你,徐瑶同志回来这一个月,你在家陪了余老师几天?”
陆越川回想了一下,皱眉道:“徐瑶同志刚离婚,我看她一个女孩子需要照顾,所以才多陪了几天。”
周嫂子冷哼一声:“她没有家人吗?
就非得你一个已婚男人照顾?”
陆越川脸色有些难看。
“还有,之前余老师回老家,你为不陪她!”
说到这,周嫂子气得胸口不断起伏,恨恨道。
陆越川下意识蹙起眉头,不明白周嫂子为什么会气成这样:“南卿临时说的要回去,我刚好有事要忙,所以就没回去。”
“我答应过她了,等我忙完就陪她一起回去。”
周嫂子脸色好了一点:“你那几天都在忙什么?
和余老师解释了没有?”
陆越川点点头:“徐瑶同志生病住院,我照顾了她几天。”
“这些事我也跟南卿说过了。”
“你!”
周嫂子站起身,再也忍不住伸出手指着陆越川的头,一脸气愤。
“我终于知道余老师为什么宁愿瞒着你也要走了。”
“陆营长,要是早知道你试着种人,之前我绝对不会撮合你和余老师!”
“我呸!”
政委也黑着脸,像是在极力压抑着怒气。
看着两人的表情,陆越川心下一凉。
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。
莫名的不安顷刻间便占据了他的整个头脑。
“政委、周嫂子,到底发生什么了?”
拿着离婚申请的手不断捏紧,陆越川着急地问道。
周嫂子无奈地叹了口气,眼睛里也闪现出了点点泪光。
“你知道余老师为什么急着回家吗?”
陆越川一惊,很快想到了什么。
“难道是家里出事了?”
周嫂子点点头,擦了把眼角的泪水。
“余老师的父亲……去世了。”
“她回去是奔丧。”
说到这里,周嫂子的情绪变得激动。
“陆营长,那可是余老师的父亲,你的岳父啊!”
“你居然为了一个女人,连自己岳父的葬礼都不出席,你还算个男人吗!”
“砰!”
陆越川的腿撞到了茶几。
他张了张嘴,脸色的血色瞬间褪去。
“什么?
我不知道,为什么没有人跟我说?”
他想到了我红着眼求他一起回老家,想起了回家后我憔悴苍白的脸色。
更想起了那天他说要陪岳父喝酒的时候,胸口的湿润。
难怪,难怪我会这么绝情地离开。
原来是这样,竟然是这样。
陆越川捂着脸,身子颤抖,悔恨和内疚让他几乎要崩溃。
周嫂子嗤笑一声,讥讽地说道:“陆营长你别装了,我明明告诉过你这个消息。”
“什么?”
陆越川抬起头,两眼都是血丝。
7周嫂子愣了一下,眼里的讥讽也散去了不少。
“你真的不知道?”
“我明明让人告诉你了啊。”
陆越川眼睛眯起,寒意毕现:“谁?”
“你让谁告诉我的?”
政委也回过神看向妻子。
周嫂子脸色一变,从楼上拽下来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。
“王明亮!
前几天余老师打电话说她父亲死了,让陆营长赶紧回老家。”
“我走不开,让你去转告,你去了没有!”
七岁的王明亮被人从床上拽下来正打算哭,见母亲这么生气又被吓了回去。
摸摸头说道:“我说了。”
“我先是去了陆叔的办公室,他们说他去医院看徐老师了,我就又去了医院。”
政委皱眉:“亮子,那你找到陆叔了吗?”
王明亮摇了摇头:“我就找到了徐老师。”
“徐老师说陆叔去买饭了,问我找他什么事,我就告诉她了。”
陆越川心中一咯噔,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:“然后呢?”
王明亮被吓了一跳,躲到周嫂子的背后支支吾吾地说道:“然后徐老师就让我先回家吃饭,说她会转告你。”
政委脸一黑,咬着牙问:“那你就走了?”
王明亮有些想哭了:“我不来不想走,但是徐老师说我要是回去晚了就吃不到饭了。”
“她还给了我一把大白兔奶糖,让我不要把这些告诉别人。”
“呜呜呜呜,娘我错了,你别打我屁股。”
王明亮捂着屁股,嚎啕大哭。
政委和周嫂子都快气疯了,政委一把把王明亮拉到膝上,翻过来就要开揍。
“等等。”
陆越川伸出手按住政委正在扒裤子的动作,眼神深邃:“政委、周嫂子,这件事我要让徐瑶同志亲自解释。”
政委明白了他的意思,和周嫂子对视一眼,点了点头:“好,我们一起去。”
晚上九点,家属院的灯几乎都关了。
正是睡觉的时间,路上静悄悄的。
陆越川一行人心事重重地来到了医务室。
走廊外,几个队友还在,气氛异常古怪。
见到陆越川一行人,几人瞬间站好。
“政委、嫂子,你们怎么来了?”
政委随意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。
“徐瑶同志呢?
有些事情需要她配合。”
几人对视一眼,小赵站出来解释道:“政委,徐瑶同志崴了脚,现在在里面上药呢。”
陆越川闻言,率先推门进去。
“越川!”
上完药的徐瑶听到动静转过头,惊喜地叫道。
陆越川垂下的手紧紧握拳,眼里都是冷厉:“徐瑶,我问你,你知不知道南卿父亲死了?”
徐瑶下意识否认:“越……越川,你怎么会这么问?
你都不知道,我怎么会知道?
“她不能承认。
大家都在场,她要是承认了,不仅会失去陆越川,更可怕的是。
这件事要是传出去,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。
想到这,她咬了下舌尖,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。
陆越川冷冷的盯着她,眼里的黑暗几乎要喷薄而出:“徐瑶,你确定吗?”
徐瑶偏过头,躲开了他的眼神。
“当……当然……越川,你难道不相信我吗?”
“徐瑶同志,我还真是小看了你。”
政委威严的声音响起,徐瑶一愣。
下一秒。
她就看到了政委身后牵着王明亮的周嫂子。
8惊恐和慌乱在她的脸上一闪而过。
“政……政委,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跟进来的队友们也站到了边上。
安静的病房瞬间变得拥挤。
所有人的眼光都在政委的身上,就连上药的医生和护士也不禁放缓了呼吸。
周嫂子冷笑一声,打破了寂静:“徐瑶,上周我让我们家亮子转告陆营长,余老师的父亲死了让他赶紧回老家奔丧。”
“他说你答应他会告诉陆营长,然后让他先回家吃饭,有没有这回事?”
死一般的寂静。
徐瑶脸色苍白,咬了咬唇决定死不认账:“周嫂子,我真不知道这件事,越川,你要相信我。”
没人说话,她有看向在啃手指的王明亮,声音尖锐:“亮子才七岁,说不定是他贪玩忘记了这回事,然后找的借口。”
陆越川眉头一拧,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瑶。
他没想到,徐瑶为了撇清自己竟然会栽赃到一个七岁的孩子身上。
周嫂子脸都被气红了,指着徐瑶骂道:“徐瑶同志,我平日见你温温柔柔,没想到竟然是这种人。”
“自己干了坏事推到一个小孩子身上,你还要不要脸。”
“我说呢,你一个姑娘家家怎么敢天天缠着有妇之夫,破坏军婚。”
“原来本性就是这样。”
周嫂子的话一出,在常人的来说呢都变了。
只不过徐瑶是羞愧、狠毒,而其他人都是对她的鄙夷。
尤其是给她上药的护士,直接就把手里的棉签扔进了垃圾桶。
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。
徐瑶自然是感觉到了周围人的眼神,心下一横,干脆破罐破摔:“周嫂子,你说话有证据吗?”
“你说我栽赃,你拿出证据来啊!”
“别是仗着自己老公是政委就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吧。”
“你!”
周嫂子被她的不要脸气疯了,上前就想动手,被政委拦住。
政委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,此时也被徐瑶的无耻震惊了。
他拉着妻子的手,将王明亮推出来:“亮子,你说。”
王明亮早就被吓到了,抽噎着说:“我那天来找陆叔,他不在,徐老师问我找他干嘛,我说了后她就让我先回家,说她会转告陆叔。”
“呜呜呜呜,我没有骗人。”
徐瑶冷哼一声:“王明亮同学,你有证据吗?
老师上课时候没教过你吗?”
“没有证据就污蔑他人,可是坏孩子才会做的哦。”
王明亮哭闹的声音一顿,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瑶,大叫道:“我不是坏孩子!
我没有骗人!”
“就是徐老师说的,她还给了我几颗大白兔奶糖,让我不要告诉别人。”
“我还分了两颗给隔壁的铃铛妹妹!”
此话一出,徐瑶中午无话可说了。
她猛地看向陆越川,眼眶通红:“越川,你听我解释……”陆越川没说话,只是深深的看了眼她,像是彻底认清了她的真面目。
其他人也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什么人呐,就这还老师?”
“徐瑶真的太过分了,难怪她会离婚。”
“以后我们都离她远点吧,这样的女人和毒蛇有什么区别。”
……政委沉着脸,开口说道:“徐瑶同志,这件事情我会告诉学校的领导,我们部队的学校容不下你这座大佛。”
周嫂子也恨恨地看着她,眼里闪过一丝快意。
面对众人的厌恶,徐瑶接受不了现实,晕了过去。
只是这一次,没有人再想帮她。
9等她醒来的时候,她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了整个部队。
学校领导不仅开除了她,还因为作风问题在她的档案上记了一笔。
以后,她再也没办法当老师了。
其他工作也轮不到她。
而她隐瞒消息,还得陆越川没能回去奔丧的事情更是犯了众怒。
家属院的人联名要求把她赶出部队,不允许这样的恶毒女人留下。
最后徐瑶只能狼狈地收拾东西,灰溜溜地离开。
至于陆越川,经过调查,他和徐瑶确实没有发生什么。
但还是受到了惩罚。
三年内不得晋升。
以后能不能再往上走也很难说。
而我,回到村里后顺利接替了父亲的工作。
安心在村里教书。
村小的条件自然是没有部队好,但我的生活却格外满足和平静。
面对这些朴实、清澈的眼神,我找到了人生的意义。
陆越川也找过我,他在父亲的坟墓前跪了很久。
他跟我解释了徐瑶的事情,问我能不能原谅他。
我摇了摇头,错过就是错过,没有回头的可能。
几次之后,陆越川没有再烦我。
只是一年总有几次,他会在学校门口远远的看我。
除此之外,他还将自己的一半津贴都给了我。
他说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。
我本来不想要,可我不收他就一直跟着我。
磨到我同意为止。
没办法,我只能答应了。
此那以后,每个月我都会收到一笔钱。
这些钱我也没有乱花,全都用来整修学校。
给孩子们提供更好的教学环境。
就这样,我在山村教了一辈子书,陆越川也守了我一辈子。
去世的时候,我没有儿孙,但我有一大批学生。
他们会像我继承父亲的遗志那样,继续为山村的孩子点亮教育的火把。
薪火相传。
最后,我摸着手上那块早就用不了的手表,心满意足地告别人世。
我这一生,没有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,没有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,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。
这就是我人生的意义。
完本。